“重树大夏旗——!”
两千多道嘶哑、却饱含着无尽悲愤与决死意志的怒吼,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,轰然爆发!汇成一股撕裂黑暗的狂潮!声浪在废弃的水寨废墟中激荡,在无边的芦苇荡上空盘旋,惊起无数夜宿的水鸟!
刘黑闼猛地单膝跪地,沾满污泥和血迹的拳头重重砸在泥泞的地面,溅起一片污浊的水花,声音如同受伤的猛虎在低吼:“末将刘黑闼!誓死追随大王。血债血偿、至死方休!”
窦建德看着眼前这群被仇恨和绝望点燃、重新凝聚起钢铁意志的残兵,胸中那股几乎熄灭的火焰,终于再次熊熊燃烧起来。
他挣扎着,在刘黑闼的搀扶下,缓缓站直了身体。虽然依旧摇摇欲坠,虽然伤口剧痛钻心,但那脊梁,却挺得笔直!
“好!”窦建德的声音带着一种浴血重生的嘶哑和不容置疑的威严,“凌敬!”
一直隐在人群边缘、同样狼狈不堪的老谋士凌敬,闻声立刻上前,深深一揖,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:“老臣在!”
“即刻传令!”窦建德的目光投向沼泽深处无边的黑暗,仿佛穿透了空间,看到了那些散落在各处的溃兵和饱受唐军清洗之苦的河北村镇,“以豆子岗水寨为根基,竖起孤的王旗。派最机灵、最熟悉水路的兄弟,化整为零,潜入河北各州县。告诉所有忠于大夏、痛恨李唐的父老乡亲:孤窦建德,还活着!就在这豆子岗,等着他们!”
“命人清点寨中秘库所存粮秣、军械,凡能用的弓弩、刀枪、渔叉、藤牌,尽数取出。组织人手,在出入要道、深水泥潭、芦苇深处,广设陷阱,削竹为签,淬以污毒!布下绊索、陷坑,要让这豆子岗的每一寸泥水,都成为唐军的葬身之地。”
“传孤口谕!”窦建德的声音陡然转厉,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决绝,“凡入我豆子岗避难的百姓、溃散的士卒,皆受孤王庇护!但有李唐官吏、斥候、小股军马敢踏进这片泥沼半步…杀无赦!取其首级、缴获其兵甲粮秣者,重赏!”
“诺!”凌敬精神一振,深深领命,眼中闪烁着久违的精光。
他深知,大王终于从惨败的泥潭中爬了出来,并且找到了一条最符合当下绝境的道路,化身为这片沼泽的毒龙。依托地利人和,行那毒蛇噬象、不死不休的绝户之战!
命令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,迅速激起波澜。
残存的夏军将士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,拖着疲惫伤痛的身躯,在刘黑闼的指挥下,如同工蚁般行动起来。有人奔向废墟深处,撬开尘封的地窖,搬出早已锈迹斑斑却依旧锋利的刀枪和蒙尘的弓弩;有人砍伐坚韧的芦苇,削尖淬毒,在必经的浅滩泥径下布下死亡的丛林;水性精熟的汉子潜入冰冷的河汊,在水下布置暗桩、挂网;熟悉地形的老卒带着新兵,在茂密的芦苇荡深处开辟出蛛网般隐秘的通道和藏身之所…
豆子岗,这片沉寂多年的死亡沼泽,在窦建德浴血坠入的瞬间,仿佛一头被惊醒的洪荒巨兽,开始悄然苏醒,磨砺着它布满毒牙和泥沼陷阱的利爪,等待着吞噬一切闯入者的血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