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微小的动作立刻引起了苏小小的注意。她停下了关于音乐老师新发型的评论,目光锐利地看过来。“坐好。”她的声音依旧轻柔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,“喝茶的时候,要保持优雅的姿势。背挺直。”
段新红身体一僵,立刻停止了动作,重新挺直背脊,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并拢的膝盖上。像一尊被瞬间定格的玩偶。
苏小小满意地点点头。“对,就是这样。我的天使,无论何时何地,都要是最优雅的。”她伸出手,帮段新红理了理其实并不凌乱的裙摆,将一缕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。那动作充满了占有式的怜爱,却让段新红感到一阵寒意。
茶会继续进行。苏小小又开始讲述她计划购买的下一套娃娃衣服的款式,描述着布料的颜色和花纹。段新红静静地听着,目光落在面前那只空荡荡的、描画着金色玫瑰的茶杯上。杯壁光滑,映不出她的倒影,只有一片模糊的光晕。
她想起很久以前,在她还是那个穿梭于酒会宴席的段新红时,她也曾与人喝茶。那时候,茶杯里是滚烫的红茶或咖啡,周围是虚伪的寒暄和暗藏机锋的对话。她游刃有余,是话题的中心,是掌控局面的人。现在,她面对的是一只空杯,一个自说自话的少女,和一场强制性的、无声的陪伴。
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。房间里的光线变得更加昏黄。苏小小似乎也说累了。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,结束了这场漫长的独白。
“今天的茶会很愉快。”她总结道,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神情,仿佛真的进行了一场酣畅淋漓的交流。她开始收拾那些精致的迷你茶具,动作依旧小心。
段新红依然坐在那块深蓝色丝绒上,身体僵硬得像一块木头。腿麻的感觉如同无数细针在扎,但她不敢再动。这场“无声的茶会”没有给她带来任何食物或水分,只留下了满心的疲惫和一种被彻底掏空的虚无感。
苏小小收拾好茶具,放回架子高处。她转过身,看着依旧保持“优雅”坐姿的段新红,走了过来。
“累了?”她轻声问,伸手将段新红捧起。
段新红没有回应。累?不仅仅是身体上的。更是一种精神上的耗竭。
苏小小将她捧到眼前,仔细看了看她的脸,似乎想从上面找到一丝“茶会”带来的愉悦痕迹。段新红的脸上只有麻木和空洞。
苏小小似乎并不在意。她只需要段新红存在,只需要她安静地扮演好那个“天使”的角色。
“晚安。”她像往常一样说道,捧着段新红,走向那个心形的音乐盒。
黑暗再次降临。段新红蜷缩在熟悉的天鹅绒上,耳边似乎还回响着苏小小那絮絮叨叨的独白。那声音像无数细小的藤蔓,缠绕着她的意识。无声的茶会结束了。但那种被强制倾听、被当作情绪垃圾桶的感觉,却像污渍一样残留下来,渗入这片属于她的、有限的黑暗里。她闭上眼睛,渴望真正的寂静,渴望一场没有苏小小声音的睡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