段新红觉得自己像颗被弹进巨型烟灰缸里的芝麻,渺小,无助,还他妈特别扎眼。她蜷在那个破纸箱的角落里,洞口用扯下来的烂布条勉强遮了遮,只留条缝观察外面。垃圾箱里那股混合臭味无孔不入,熏得她脑仁疼,但比起管道里的绝对黑暗和俱乐部里的消毒水味儿,这味道里至少掺着点“生”气——虽然是腐烂的那种。
自由?她扯了扯嘴角,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。这算哪门子自由?从一个小笼子掉进一个大笼子,区别只是这个笼子没上锁,但她根本爬不出去。
肚子开始不争气地咕噜叫,喉咙干得冒火。饿和渴这两大祖宗可不管你是不是刚获得“自由”,它们准时准点来催命了。
她扒着纸箱边缘,探头往外看。垃圾山对她来说就是连绵起伏的怪异山脉,散发着不详的气味。一片烂菜叶在她眼里像艘绿色的破船,一块干瘪的苹果核像座锈蚀的碉堡。露水?她看到不远处一片相对干净的塑料片上凝结着几颗水珠,在从垃圾箱缺口透进来的微光下闪闪发亮。
水!
她咽了口根本不存在的唾沫,心脏因为渴望而加速跳动。但那段距离对她来说就像隔着条湍急的大河。她深吸一口气,像只准备偷油的小老鼠,蹑手蹑脚地爬出纸箱,沿着垃圾堆嶙峋的“山坡”往下出溜。
每一步都得万分小心。脚下的“地面”可能突然塌陷,可能藏着尖锐的玻璃碴或者蠕动的蛆虫。她手脚并用,尽量挑选看起来结实点的路径,朝那片塑料片挪动。
眼看快要够到那片塑料片了,旁边一堆黑色的、黏糊糊的东西里突然钻出几只速度快得惊人的黑影!是蟑螂!油亮亮的壳,抖动的触须,个头比她小不了多少!
段新红吓得魂飞魄散,也顾不上什么水了,扭头就往回跑!蟑螂在她身后窸窸窣窣地追赶,她甚至能闻到它们身上那股特有的、令人作呕的气味。她连滚带爬,手脚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划破了也感觉不到疼,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:不能被追上!
她一头扎回那个破纸箱,用布条死死堵住洞口,背靠着纸箱内壁,大口大口喘气,浑身抖得像筛糠。外面蟑螂爬动的细碎声音响了一会儿,渐渐远去了。
她看着自己脏兮兮的手掌上新增的几道血痕,欲哭无泪。第一场觅食行动,宣告失败。
渴,更渴了。
她不死心,等到外面彻底没了动静,又悄悄扒开布条缝隙。这次她换了个方向观察。垃圾箱的金属内壁上,似乎凝结着更多水珠?但内壁光滑得像镜子,她根本爬不上去。
绝望再次袭来。
就在这时,她听到垃圾箱外面传来一些声响。不是昆虫,是人类的声音!说话声,脚步声,还有……车轮滚动的声音?
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!是来倒垃圾的?还是……俱乐部的人追出来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