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挥舞着手臂,像是在拥抱现在拥有的一切,又像是在驱赶过去的噩梦。
“你看我现在……多好……管着这么大个场子……谁见了我不得客客气气叫一声‘张主管’?”她咧开嘴想笑,那笑容却比哭还难看,扭曲得吓人,“我不用再担心被喂……喂那些玩意儿了……不用再抢发霉的面包了……”
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,身体顺着盒壁滑坐在地上,把头埋在膝盖里,肩膀剧烈地耸动着,发出压抑的、像受伤野兽般的呜咽。
“可是……可是我每天晚上……都做噩梦……”她抽噎着,断断续续地说,“梦里……我还是关在那个笼子里……周围全是血……还有……还有那些被处理掉的……他们都在看着我……看着我……”
段新红蜷缩在垫子上,看着盒子外那个崩溃哭泣的女人,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。厌恶,恐惧,还有一丝……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,微弱的同情?这个一直以冰冷强硬面目示人的管理者,剥开那层外壳,里面竟然藏着这样一个被恐惧和创伤填满的灵魂。
张瑶哭了一会儿,慢慢抬起头,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,把妆容搅得更是一塌糊涂。她看着段新红,眼神复杂,有残留的醉意,有未散的痛苦,还有一丝……警告?
“听着……”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,“别学我……也别……别变得像我一样……”
这句话她说得很轻,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段新红心上。
“在这里……要么彻底麻木……要么……就得像我一样……把心肠练得比铁还硬……”她扶着盒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,身体还在轻微打晃,“否则……你撑不下去的……要么被玩死……要么……就变成我这样的怪物……”
她最后深深地看了段新红一眼,那眼神里似乎有千言万语,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。她转过身,踉踉跄跄地朝门口走去,高跟鞋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渐行渐远,最终消失在黑暗中。
门被轻轻带上,锁舌落回原位。
隔离室里恢复了死寂。只剩下段新红一个人,和满屋子尚未散尽的酒气,以及张瑶那句如同诅咒般的话语,在空气中久久回荡。
“别变得像我一样……”
段新红躺在柔软的垫子上,却感觉身下仿佛长满了荆棘。张瑶的深夜独白,像一把生锈的钥匙,粗暴地撬开了她一直试图封闭的内心。她看到了这条残酷食物链上,一环扣一环的绝望。从被折磨者,到折磨者,再到更上一层的……王老板那样的存在。
她会不会有一天,也被逼到绝境,为了活下去,变成另一个张瑶?或者更糟?
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。
短暂的庇护所带来的那点虚假平静,被张瑶这场醉后的真情流露彻底击碎了。她面对的,不仅仅是一个囚笼,更是一个能将人性和灵魂都彻底扭曲的深渊。
她看着头顶苍白的光线,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,活下去,可能比死亡,需要付出更加惨痛的代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