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环顾四周。佣兵们横七竖八地瘫倒着,呻吟声、咒骂声、还有压抑的哭泣声混杂在一起。来时两百多号凶悍之徒,如今还能喘气的,不足八十人,个个带伤,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深入骨髓的恐惧。他们看到了冰骸复苏者的恐怖,看到了化神战舰的毁灭威能,更看到了那个叫陈默的男人,是如何以元婴之躯硬撼法则,如何在濒死之际翻盘,如何用一道锁链将一个凶名赫赫的副团长彻底变成一条狗!
“妈的…化神…法则…锁魂…” 狂刀身边,一个脸上带着长长刀疤的佣兵头目声音干涩地喃喃,眼神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桀骜和贪婪,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打碎认知的恐惧,“…这他娘的…还是人吗?”
“毒牙…完了…” 另一个佣兵声音发颤,“那道链子…我看见它…钻进他魂儿里了…这辈子…完了…”
狂刀沉默地又灌了一口酒,辛辣的液体也无法驱散心头的寒意和那一丝莫名的敬畏。他想起了陈默那双冰冷如万载玄冰的眼睛,想起了他最后看向毒牙那如同看死物般的眼神。他毫不怀疑,如果自己当时敢有丝毫异动,那道锁链的下一个目标,就是自己!
“都给老子听着!” 狂刀猛地将酒囊砸在地上,破碎的陶片和酒液四溅。他挣扎着站起身,尽管身体摇晃,声音却带着一种被死亡磨砺过的凶狠和…一丝认命般的服从,“从今儿起!在这燎原城!都把你们那套星海里的野狗脾气给老子收起来!眼睛放亮点!脑子清醒点!谁他娘的敢惹事,敢不听那位‘星鉴之主’的号令…不用那位动手,老子先剁了他喂狗!听清楚没有?!”
“听…听清楚了!狂刀老大!” 残存的佣兵们被狂刀的凶狠震慑,纷纷挣扎着回应,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对未知未来的恐惧。狂刀的话,如同烙印,深深打在了他们心上。在这座刚刚经历了化神一击洗礼的城池里,在见识了那冰魄锁魂的恐怖之后,他们骨子里的凶性被彻底压制,只剩下生存的本能和对绝对力量的敬畏。
北冥沐家众人守护在星辰尖塔附近。
蓝漪长老收回按在沐云苓背心、为其分担反噬之力的手,脸色也微微发白。她看着沐云苓不顾一切、近乎燃烧本源地为陈默疗伤,看着石垣长老引动地脉微薄生机的坚持,看着阿穆以纯粹生命之火维系陈默灵魂的执着,又回想起方才城墙之上,沐云苓引动双湖之水化为怒龙阻滞敌潮的英姿。
她心中最后一丝因家族传承至宝沐水珠而产生的疑虑和矜持,在这一刻彻底烟消云散。沐川和沐海站在她身后,同样神情复杂,有震撼,有担忧,但更多的是一种油然而生的认同感。
“川儿,海儿。” 蓝漪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,却异常坚定,“传讯回北冥。告知家主,云苓安然,且已寻得自身道路,沐水珠亦得其主。北冥沐家,自今日起,与燎原城休戚与共,存亡相依。令族中,抽调精干人手,携带‘玄溟重水’及‘水元菁华’,火速驰援!”
沐川、沐海肃然躬身:“遵长老令!”
蓝漪的目光再次投向塔基下那个被众人全力救治的身影,眼神复杂。她低声自语,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:“…以身为盾,硬撼化神法则…冰魄锁魂,掌控暗蚀凶徒…璇玑子道友燃命推演,天机门举派归附…此子…当真是这末世星海之中,那一簇…最不可测的星火吗?北冥的未来…或许真的系于此了…”
……
时间在沉重的喘息、压抑的哭泣和紧张的救治中缓慢流逝。冰魄城墙上的符文在无人操控的情况下,依靠着自身储存的能量和与地脉的微弱连接,艰难地流淌着幽蓝暗金的光芒,缓慢修复着巨大的裂痕和破损。碧水天幕阵的光幕虽然依旧布满裂纹,却在沐家水灵之力的持续滋养下,顽强地弥合着,艰难地维持着穹顶绿洲内最后的屏障。
星辰尖塔的光芒黯淡了许多,塔身多处焦黑,但它依旧顽强地矗立着,塔尖的玄元鉴印记散发着微弱却恒定的星辉,如同黑暗中的灯塔,是这座浴血之城最后的、也是最重要的精神支柱。
就在这死寂般的沉重与压抑几乎要将所有人压垮之时——
嗡!
一声极其轻微、却仿佛直接在所有人心灵深处响起的震颤,从星辰尖塔基座下传来!
一直紧紧握着陈默手掌、闭目呼唤的阿穆,身体猛地一颤,霍然睁大了眼睛!她感觉到,掌心中那冰冷僵硬的手指,极其微弱地、几乎难以察觉地…动了一下!
紧接着,陈默胸前那碗口大小、覆盖着死寂幽蓝冰晶、血肉筋骨尽碎的恐怖凹陷处,异变陡生!
一点微弱的幽蓝暗金光芒,如同沉睡的星辰在深渊中苏醒,自那破碎的、被冰晶冻结的伤口最深处,顽强地透了出来!那光芒极其微弱,却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沉重、冰冷与…吞噬一切的意韵!
围绕着伤口边缘疯狂侵蚀生机的死寂幽蓝冰晶,仿佛遇到了克星,发出细微的“滋滋”声,竟开始极其缓慢地…消融!虽然速度慢得令人心焦,但那消融的趋势,却是真实不虚的!
“动了!默哥哥的手指动了!” 阿穆带着哭腔的惊喜呼喊,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,瞬间打破了沉重的寂静!
“冰晶…在消融!” 沐云苓猛地抬头,布满血丝的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光芒!她能清晰地感觉到,自己强行灌入的、被那冰晶顽强抵抗的水灵本源,此刻如同找到了突破口,正顺着那幽蓝暗金光点透出的路径,艰难却坚定地向陈默破碎的体内渗入了一丝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