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换成这种犁,加上测土施肥,亩产可到七石。信不信由您,但隔壁王家屯已经订了六套。”
消息传得很快。傍晚前,村里就有四户登记租赁。李晨让助手留下图纸和使用说明,叮嘱每日记录耕作时间与耗力情况。
临走时,村长追上来问:“要是坏了呢?”
“每个乡设维修点,三天内上门修。零件坏了换新的,不收工钱。”
夜色渐浓,李晨骑马返回驿站。路过一片刚翻过的田地,他勒住缰绳,下了马。
月光照在新翻的泥土上,黑褐色的土块整齐排列。他蹲下抓了一把土,搓了搓,闻到一股湿润的气息。
远处传来狗叫。一户人家的灯还亮着,窗纸上晃动着人影。似乎是一家人在组装白天领回去的播种机零件。
他站起身,朝驿站方向走去。
第二天一早,他去了县里的学堂。不是讲课,而是找了几名识字的少年,请他们帮忙抄录农具手册。每人每天给一顿饭加五十文工钱。
孩子们干得很认真。有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写完一页就举起来问他:“这个‘轴承’怎么读?”
“zhou g。”
“它真的不会坏吗?”
“会坏。但换了就行,不像以前整个犁都得扔。”
男孩点点头,低头继续写。
中午时分,县令派人送来一份名单:全县十八个村子,共申报农机需求四十七件,其中曲辕犁二十九,畜力条播机十八。
李晨让人核对库存,安排下周发货。他又补充一条:优先供应孤寡农户,费用减半。
下午他回到田头,发现昨天试耕的地块已经全部翻完。有农民自己改装了犁架,加宽了铧面。虽然不够标准,但看得出在努力适应。
他蹲在一个新挖的蓄水池边查看设计图。这是为配套滴灌系统准备的,靠小型风车提水。图纸上有明显修改痕迹,应该是本地木匠画的。
“想法不错。”他对旁边的中年汉子说,“但进水管太细,容易堵。明天我带套标准图来。”
那人连连点头:“您再来就好。”
太阳偏西的时候,第一批农机运到了村口。四辆板车拉着拆解的部件,由驿卒押送。村民们围上来七手八脚地卸货。
李晨站在一旁记录编号。忽然听见有人喊:“李大人!东头张家的牛踩到犁尖,划伤了腿!”
他立刻放下笔,跟着跑去。
一头黄牛卧在路边,右后腿有一道口子,流着血。张家父子急得团团转。
“别绑布条。”李晨制止了想包扎的父亲,“先用清水冲。”
他让随行医童拿出药箱,用酒精清洗伤口,撒上消炎粉,再用纱布缠好。
“三天别下地,喂点豆渣补力气。”
张家老汉哆嗦着手递上一壶酒:“您救了牛命,就是救了我们一家。”
李晨没接酒,只说:“牛是生产资料,比人更不能倒。”
当晚,他在记事册上写下:“蒸汽锻锤效率达人力六倍,曲辕犁节力四成,首日推广接收反馈三十七条,其中维修类十九条,操作疑问十四条,改进建议十条。”
他合上册子,吹灭油灯。
窗外,村塾的灯火还亮着。几个孩子挤在桌前,借着光念刚刚发下去的手册。一人读,三人听,声音断断续续。
李晨站在院门外看了一会儿。风吹动屋檐下的灯笼,光影扫过泥地。
片刻后,他转身走出院子,沿着田埂往驿站走。
泥土路上留下一串脚印。远处一台组装到一半的播种机静静立在空地上,轮子朝天,一根传动轴斜插在草丛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