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震接过紫檀木盒,目光落在那块焦黑的残布上。印痕半隐半现,像是被火舌舔过又留下的记号。他没有多言,只将布片轻轻放在香炉旁的石案上,任其暴露在众目之下。
钟鼓声再度响起,比先前更稳,更沉。百官低头,重新归位。刚才的骚动像被风吹散的灰烬,只剩余烬静卧在地。
礼官高声启奏:“吉时已至,请陛下登临宝座,受天命加冕。”
李震迈步前行。每一步都踏得平稳,不快也不慢。台阶两侧的禁军垂首肃立,铠甲无响。他走上高台,转身面向广场,太极殿的影子落在他身后,拉得很长。
内侍捧来冠冕。金丝缠绕,玉珠垂落,重而不压。李震低头,任其戴于发顶。冠成之刻,全场无声。
“拜——”礼官拖长音调。
文武百官齐刷刷跪下,额头触地。百姓随之俯身,黑压压一片从宫门延伸到街口。唯有几道身影仍直立不动,藏在人群边缘,衣袍陈旧,面色铁青。
李瑶站在侧廊,指尖微动。她抬眼看向赵德。赵德会意,向前半步,朗声道:“臣赵德,恭贺陛下登基,愿大晟昌隆,万民安康!”声音洪亮,穿透人群。
几名年轻官员立刻响应,接连叩首。中层官吏见状,纷纷跟进。那几道挺立的身影被周围的跪拜浪潮淹没,孤立无援,最终也有人缓缓屈膝。
苏婉牵着李骁与李瑶的手,带着李毅一同跪下。动作整齐,姿态庄重。一家五口同拜新君,既是礼法,也是宣告。
李震看着他们,眼神微动。他伸手虚扶,声音传遍全场:“起。”
众人起身,但头颅未抬。
这时,李震开口了。他没有念诏书,也没有背诵礼制规定的词句。
他说:“我曾在青牛县见过一家三口卖儿换粮。父亲蹲在地上哭,母亲抱着孩子不说话,孩子还不懂,只会笑。那一幕,我一直记得。”
人群安静下来。
“我也去过北境城墙。守军冻得拿不住刀,脚底烂了,裹着破布还在站岗。他们不是为某个姓氏拼命,是怕身后的人饿死、被杀。”
他的声音不高,却字字清晰。
“所以我今天站在这里,不是为了称帝,是为了告诉所有人——这样的日子,到此为止。”
台下开始有低语,继而化作嗡鸣。有人抹眼睛,有人攥紧拳头。
“从今日起,田赋减三成,徭役废除。科举每年开考,不论出身,只看真才实学。女子可入学堂,医馆要建到每个县城。若有官吏贪墨,百姓可直诉御史台,朝廷必查。”
每一句落下,台下便是一阵骚动。这些话不像帝王诏令,倒像是许诺给每一个普通人的未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