阳光落在太极殿的金砖上,映出一道斜长的光带。李震站在御座前,没有坐下。他刚从宗庙回来,身上还穿着祭服,腰间的玉带未解。
东阁内,李骁、李瑶、苏婉和赵德已候在两侧。谁都没有先开口。昨夜的事还在所有人心里压着,刺客虽被拿下,但朝中暗流并未平息。今天早朝时,几位老臣当庭提议立储,话音未落便引发争执。有人高呼太子当属有功之臣,有人则称治国需倚重谋略之才,言下之意,各有所指。
李震抬眼看了一眼李骁。他站在阶下,肩甲未卸,神情平静。昨夜他本该回营,却留了下来,守在宫门外直到天亮。
“你们都听到了。”李震开口,“朝堂之上,为储位争执不休。这不是小事。”
李瑶低头看着手中的玉简,指尖轻轻划过边缘。她知道那些人争的是什么。军方将领多支持兄长,因他曾率军击退蛮族,三战三捷,士气大振。而新政派官员则倾向她,毕竟西域离间计、士族内乱瓦解,背后都有她的布局。
“我愿意镇守北境。”李骁先说话了,“统兵打仗是我的事,坐这位置……我不急。”
李瑶抬起头,“现在边疆未稳,王晏虽败,余党仍在。若此时换帅,军心易动。父亲,兄长是眼下最合适的人选。”
苏婉站在屏风旁,手扶案几。她看着两个孩子,一个站得笔直,一个眼神清明。她没说偏帮谁的话,只道:“立储不是看功劳大小,而是看谁能稳住这个局。”
赵德缓缓出列。他在青牛县做过小吏,深知世家规矩。“若立公主为储,恐激怒旧族。他们嘴上不说,心里会记恨。如今新政初行,根基未固,不宜再添动荡。”
殿内一时安静。
李震走到香案前,伸手从乾坤万象匣中取出一卷竹简。那是李瑶昨日呈上的全国粮产统计,上面记录着各州收成、赋税变化、百姓迁徙路线。他还记得昨夜看过这份简报时,上面写着“关中粮价较年初降三成,流民返乡者逾五万”。
他又看向另一份战报——李骁部在雁门关外击溃蛮族游骑,俘获战马八百匹,斩首四百余。战后他亲自为伤兵包扎,与士兵同食粗粮。
两份文书,两种方向。
他放下竹简,声音不高,但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:“天下未定,外患未除。这个时候,需要一个能带兵的人坐在那个位置上。”
没人出声。
“但我也不打算让朝政落入一人之手。”他转向李瑶,“你继续掌财政、管情报、推科技。我会下诏,封你为监国公主,凡经济调度、科考改革、器械研发,皆由你主理。重大事务,须与太子联署奏报。”
李瑶点头,接过玉简。她没笑,也没推辞。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——权力更大,责任也更重。
李骁看着妹妹,“以后军需供给,还得靠你。”
“放心。”李瑶回了一句,“只要前线打得赢,后勤不会断。”
苏婉松了一口气。她看得出儿子说的是真心话,女儿也没有半分不甘。这才是她最怕的局面——手足相争。只要他们还能并肩做事,这个家就不会散。
赵德低头记下要点。他知道这是折中的办法,既给了军方交代,又保住了新政核心。接下来要做的,是让文官们接受这个结果。
当天午后,议政厅召集群臣。
李震端坐御座,史官宣读《立储诏书》。诏书内容简洁:太子之位,授于李骁。因其北抗外敌,屡建奇功,且为人忠勇,堪负社稷之托。
厅内一片低语。几位武将面露喜色,几名文官眉头紧锁。
李震抬手,声音沉稳:“诸位可还记得昨日宗庙之事?”
众人安静下来。
“我们李家起于微末,无门第可依,无旧势可仗。一路走来,靠的是上下同心,靠的是每一步都踩在实处。”他停顿片刻,“今日立储,不是为了私利,是为了选出最适合当下局势的人。”
他目光扫过全场,“李骁善战,能安邦;李瑶善谋,能理政。从今往后,太子主军政要务,公主掌经济命脉。凡重大国策,须二人共议,联名上奏,由朕裁决。”
此言一出,厅内震动。
这分明是设了双枢之制。太子虽为储君,但无法独揽大权;公主虽非储副,却握有实权中枢。
一名老臣忍不住出列:“陛下,女子执掌国计,已是破例,若再赋予如此重权,恐惹非议。”
李震没有动怒,“你说非议,那我问你,去年冬荒时,是谁调度粮仓,使十万灾民免于饿死?西域密谋泄露,又是谁布下反间,令其自乱阵脚?”
老臣语塞。
“李瑶不是凭身份上位,是凭本事。”李震语气坚定,“她做的事,你们可以不信,但百姓的饭碗不会骗人。”
另一人低声嘀咕:“太子年轻气盛,万一决策失误,牵连全局怎么办?”
李震看了他一眼,“他不是一个人在做决定。有将士辅佐,有谋士参谋,还有他妹妹盯着。错了能改,才是制度的意义。”
厅内渐渐安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