席间响起细微议论声。
王晏猛地拍案:“够了!你们忘了自己是谁了吗?今日在这听一个‘暴发户’讲如何施恩,明日是不是还要跪谢他的仁慈?他给的不是好处,是诱饵!等着吧,等他坐稳了龙椅,第一个削的就是咱们的权!”
众人噤声。
李震却笑了:“你说我是暴发户,我不恼。你说我会卸磨杀驴,我也听着。可你要反驳我做的事,就得拿出证据来。这些年,我哪一桩政令害了百姓?哪一次调赋加重了民间负担?”
他往前一步:“你口口声声礼法,可礼法若不能救人,那就只是枷锁。我要的不是你们感激,是你们看清现实。天下已经变了,不是我想变,是百姓逼着变。你们守着旧规矩不放,可田里的麦子不会因你念了几句诗就自己长出来。”
王晏盯着他,半晌吐出一句:“你终究不是士林中人。”
“我不需要是。”李震平静回应,“我只需要知道,谁能让百姓活下去。”
殿内陷入沉默。
就在这时,一名旁支士族忽然开口:“减税和科举增额……可否让我们带一份文书回去细看?”
李震立即点头:“当然可以。”他示意侍从取出早已准备好的《安士疏》副本,一一递上。
王晏袖中手指微动,叩了三下。那人刚伸出手,又缩了回去。
宴会接近尾声,宾客陆续起身告辞。
李震亲自送到殿门口。经过几位神情犹豫的士族时,他停下脚步,低声道:“天下之治,在顺民心。诸公家族百年清望,愿与苍生同活,还是独守空名?”
无人回答。
王晏最后一个离开。轿子已在宫门外等候。他踏上台阶前回头看了眼李震,眼神如刀。
轿帘放下,车内传出一句低语:“明日召集七族密议。”
李震站在原地未动。
赵德从侧殿快步走出,低声问:“他们反应如何?”
“有人心动,有人压制。”李震转身往偏殿走,“把今天席间发言最多、神色最动摇的几个人列个名单,派人暗中接触。条件可以再松一点,但别让他们觉得我们在求他们。”
“是。”
“还有。”他走进书房,提起笔,“明日早朝宣布,新增三所国立医馆,全部建在旧士族聚居的州府。就说是为了方便他们族人就医。”
赵德一怔:“这是……?”
“让他们知道,新政不是只对付他们。”李震写下最后一笔,“而是让所有人,都有活路。”
赵德退出后,他独自留在灯下翻阅名册。窗外夜色渐深,风穿过檐角,吹动纸页。
他忽然停住,盯着其中一页。
某个监测点的名字被划掉了,旁边添了个新记号。那是北邙山下的龙脉节点之一,按理不该有人擅动。
他伸手摸向抽屉,取出玉符。
表面那道灰线,比昨日更明显了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