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瑶回到府中时,天色已近午。她手中抱着一叠纸册,边走边翻看上面的记录。昨夜广场上的欢声笑语还回荡在耳边,孩童们跳着星轨舞的脚步声、西域乐师鼓点与笛音交织的节奏,都让她觉得这条路走得没错。
议事厅内,李震已在主位落座,苏婉坐在侧席,手里拿着一份医案。李骁是最后一个到的,披着外袍大步走入,肩甲未卸,显然刚从军营赶来。他进门后径直走到柱旁站定,目光扫过李瑶手中的册子。
“你让人把‘星轨铃舞’编进童蒙教材?”他开口便问。
李瑶点头:“已在三所学堂试点。孩子们学得快,还能识方位。”
“边关将士每日听战鼓号角,现在京中却教孩子跳胡舞。”李骁声音不高,但字句清晰,“有人议论朝廷重外轻中,士气会受影响。”
李瑶抬眼:“融雪膏救了三十七名冻伤兵卒,这算不算中用?”
“药可用,乐不可乱。”李骁道,“礼乐衣冠是国之根本。若每来一族就改一套规矩,百年之后,我们还是大晟吗?”
苏婉放下医案:“我在疏勒用艾灸换了熏蒸法,治好了几十个关节病患。他们传技,我们也授术。这不是取代,是互通。”
“互通要有度。”李骁看向母亲,“军中已有老兵说,如今连军营前的旗杆都挂上了异族纹饰。这不是融合,是退让。”
李瑶冷笑:“那你说怎么办?拒收西域技艺,停掉所有交流?我们才走出第一步,你就想关门?”
“我不是要关门。”李骁语气沉下,“我是提醒你们,别忘了我们是谁。北境还在备战,铁木真不会因为我们放了一场歌舞就罢兵。”
李毅一直靠门站着,低着头,像没听见争论。李震忽然转向他:“你怎么看?”
李毅抬头,声音很轻:“我在暗部查过,这些使团进城三天,没有一人私下联络旧党或探听军情。阿史那云歌带来的药囊,和我们去年发的一模一样。她们送来的不是刀,是手。”
他顿了顿:“以前我见得多的是因‘不同’而杀戮。这次不一样。她们换走了银针,也留下了方子。”
李瑶看了他一眼,没说话。
李震起身,慢慢走到窗前。外面西园广场的彩棚还没拆,风吹得布幡轻轻晃动。那盆并蒂雪莲仍摆在原地,根已扎进土里,花瓣微微张开。
“三日前,瑶儿问我,他们会一直这样和睦吗?”李震背对着众人,“我当时没答。今天坐在这里,我才明白,这个问题必须答。”
他转过身:“文化不是摆出来给人看的热闹,也不是拿来争输赢的工具。它得落地,得生根,还得知道往哪儿长。”
李瑶握紧了手中的册子。
“母亲主张审度,先评再行。”李震继续说,“瑶儿主张先试,错了再改。骁儿担心失控,要先立界限。你们说的都有理。”
他走到桌前,翻开李瑶递上的清单。“星轨铃舞”“葡萄纹陶制”“火莲根改良方”……一条条列得清楚。
“可我们现在做的,不只是收几门手艺。”李震指着名单,“是在决定这个国家将来长成什么样。”
屋里没人接话。
“骁儿说得对,军心不能乱。”李震看着长子,“但瑶儿也没错,封闭只会倒退。我们需要一个办法,既能吸收有用的东西,又不让根基动摇。”
李瑶立刻说:“那就继续试点。扩大范围,收集反馈,三个月后评估效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