药箱清点完毕,账册合上时发出轻微的响声。苏婉把最后一行字记完,抬头看向帐篷外。天色刚亮,风里带着沙粒拍打布帘的声音。她没起身,只是将笔放下,手指在账本边缘停了片刻。
“按现在的用量,生肌膏还能撑八天。”她说。
站在一旁的医官低头应了一声。他知道这句话不是说给他听的。苏婉从不自言自语,每一句话都有目的。
信鸽是昨夜到的。李瑶传来的消息很短:新药已启程,走空间通道,但北境战事未明,途中可能受阻。没有确切抵达时间。
苏婉站起身,走到病区隔帘前。里面躺着三个重症患者,皮肤溃烂,手脚发黑。他们是从千里之外的荒漠部落送来的,来时已经晚了。若是在中原,这种程度的麻风还有救,但现在,药跟不上。
她掀开帘子进去。伤者呼吸沉重,床边的小桌上放着半碗凉掉的药汁。她伸手试了试温度,又看了看碗底残留的颜色。
“剂量减半了?”她问守夜的助手。
助手点头,“昨天下午开始的。大家商量了一下,想多撑几天。”
苏婉没说话,把碗拿起来倒掉了。残渣落在土里,被风吹散。
“从今天起,恢复原剂量。”她说,“宁可断药前一天,也不能让病人吃一半的量。”
“可是……补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到。”
“那就造药。”她说,“我们带了设备,带了人,也带了脑子。等不来,就自己做。”
她回到议事帐篷时,医疗队骨干已经等在那里。几张木凳围成一圈,中间摆着一个铜盆,里面泡着几株干枯的植物。
“这些是本地草药?”她问。
“是阿依木送来的。”有人回答,“说是治皮肤病的老方子,但成分不明,我们不敢用。”
苏婉点头,请人把那位西域药师请了进来。
阿依木年纪不小,脸上有风沙刻出的深纹。他穿一件褪色的褐袍,手腕上挂着一串干根茎,进门后并不慌张,只是静静站着。
苏婉起身迎他坐下。
“你知道我们的药快没了?”她问。
阿依木点头,“我知道。”
“你能帮我们找到替代的草药吗?”
“我能给你三样东西。”他说,“雪鳞草、火舌叶、冰露藤。我们祖辈用来治烂皮病。”
“烂皮病和麻风不一样。”一名医官忍不住开口。
苏婉抬手止住他,“先听他说完。”
阿依木从怀里取出一块布包,打开,露出三种植物样本。苏婉接过,一一查看。雪鳞草叶片呈银白色,背面有细小凸起;火舌叶狭长卷曲,折断处渗出红汁;冰露藤则细如丝线,晒干后泛着淡蓝光泽。
“采集时间呢?”她问。
“雪鳞草要在日出前三刻采,火舌叶必须在雷雨后摘,冰露藤只能在午夜取汁。”阿依木答得干脆。
苏婉记了下来。她让人取来显微镜,当场制片。当雪鳞草的细胞结构投在白布上时,所有人都凑近了看。
“这里。”她指着一处移动的微粒,“这是吞噬坏死组织的活性成分,和我们在中原用的某种菌群作用相似。”
阿依木盯着看了很久,忽然说:“你们能看见‘邪气’?”
“这不是邪气。”苏婉说,“是致病的东西,肉眼看不见,但它确实存在。”
她让助手准备两份药剂。一份按阿依木的传统配方熬制,另一份加入提纯后的雪鳞草精华。然后找了两名病情相近的患者,分别用药。
三天后,结果出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