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合上账本:“朝廷不会只看谁文章写得好。谁能让一方百姓少饿一顿饭,谁就有资格进工部、入户房,甚至参与新政推行。”
这话传出去没多久,就有商贾在边上嘀咕。
“人人都学手艺,将来士不成士,工不类工,礼崩乐坏啊。”
苏婉听见了,回身看着那人:“你说礼崩乐坏,那我问你——若天下人都读圣贤书,却没人会修堤坝,洪水来了怎么办?若满朝官员都会作诗,但没人懂粮价浮动,百姓断炊了怎么救?”
她顿了顿:“学问不在纸上,在地上,在田里,在百姓的饭碗里。”
那人张了张嘴,没说出话。
当天下午,李瑶进了宫。
她手里拿着一份新编的册子,封面写着《实训成效录》。里面按州县分类,记录了各地学子参与的实际项目:某地建风车提水,节省劳力三十人;某村推广轮作制,亩产增两成;还有人设计出省炭灶台,被多家工匠仿制。
她在殿前陈情不过一刻钟,只说了三件事:第一,这批学子中有七成来自寒门;第二,所有成果都有地方官印证;第三,建议择优录用一百二十人进入工部试用,三年考核合格者正式授职。
皇帝准了。
消息传回文渊阁时,李瑶正在批公文。她放下笔,让书记官抄录简报,加急送往各州县学政司。同时下令,今后每月上报一次实训进展,不得拖延。
而此时,京畿第一实践书院的场地上,学子们已经开始收拾器械。
他们把曲辕犁拆开归箱,净水装置的陶罐一个个擦净包好,账册用油纸裹严实。没有人催,也没有人偷懒。一个女生发现竹管接口松了,蹲下来重新绑绳结。
苏婉站在不远处看着。
几名乡老围过来,小心翼翼地问办学的事。“我们那边也有穷孩子想读书……能不能也办个这样的书院?”
“能。”苏婉说,“只要你们愿意出地,朝廷配师资和教材。”
“那……学这些有用的东西,以后真能当官吗?”
“不一定当官。”她说,“但一定能做事。”
人群散了一些,还有人在议论。有人说“格物致用”这个词最近常听,起初不懂,现在好像明白了点。
太阳偏西,风从北面吹过来。
苏婉正准备回屋,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。
她回头,看见一个年轻学子跑过来,手里举着一张纸。
“夫人!我们刚收到外州同窗的信——河南道三个县的实训队,已经在帮当地人建第二批过滤池了!”
苏婉接过信纸,还没看完,又有人从另一侧快步走来。
“禀夫人,工部刚发通告,下个月要在洛阳开技术评议会,邀请各地实训代表参会!”
她站在原地,手中纸页被风吹得轻轻抖动。
远处,一群学子正合力抬起一台小型风力机模型,准备送入库房。其中一人脚下踩空,肩膀撞上了支架,整台机器晃了一下,齿轮发出短促的咔哒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