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过了四天,接连下了三场雨。乡间道路泥泞不堪,许多人家担心秧苗被泡坏。天刚放晴,就有不少人打着伞往试验田赶。
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站住了脚。
别处的田里,秧苗东倒西歪,叶子发黄,有的已经开始腐烂。唯独这块地,禾苗挺立,叶面干净,泥土虽湿却不积水。更让人吃惊的是,之前被小孩踩断的两行苗,竟从断口处重新长出了新枝。
一位老农蹲在田边,伸手摸了摸土壤。“这土……好像比别处松?”
“翻得深,加了些草灰和豆渣。”苏婉站在田埂上说,“种之前浸过温水,晾干才下地。每一步都不难,只是要细心。”
人群中有人低声议论起来。
“我家那块地年年歉收……要不也试试?”
“她说不要钱借种,还能留收成。”
“可万一……”
“你看这苗,哪像是骗人的?”
太阳渐渐西斜,泥路上出现了新的身影。十二户人家先后登记领种,其中一半是识字女工的家庭。她们领到种子时小心翼翼,有人当场用布包好塞进怀里,有人直接回家拿陶罐来装。
苏婉站在田头,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去。衣角沾了泥,鞋底全是湿土,但她没急着回去。她知道,今天播下去的不只是种子,还有另一种活法的可能性。
一位中年农妇临走前回头问:“明年要是大家都想种,还能再拿吗?”
“能。”苏婉答,“只要留种,越多人种,就越不怕灾年。”
女人点点头,抱着种子快步走了。
天边最后一缕光照在田面上,禾苗的影子拉得很长。远处几户人家的烟囱冒起了烟,屋内传来锅铲碰撞的声音。有个孩子跑进厨房,大声喊:“娘!新种子放进缸里了吗?”
女人应了一声,踮起脚把陶罐搁上房梁。
苏婉转身走进临时搭起的小屋。屋里有一张木桌,上面铺着几张记录生长情况的纸。她提起笔,在最新一页写下日期和观察结果:**第七日,雨后复晴,全苗存活,无倒伏,无病斑,再生能力显着。**
她放下笔,吹灭油灯。
窗外,月光洒在田垄上,那一排排整齐的绿苗静静立着,像守夜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