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婉让文书官登记下来,“三天内会有人送柴上门,工钱也会补。”
“您真是……”那妇人眼眶红了,“我们只是小户人家,没想到有人听。”
她继续往前走。到了东市口,一位老妇拦住她,手里抱着个布包。打开一看,是双千层底布鞋。“给守城的兵穿的。”她说,“我孙子也在军里,不知道在哪座城。我就想,谁穿都一样。”
苏婉接过鞋,沉甸甸的。针脚密实,鞋底垫了厚厚一层棉花。
“您收着。”老妇说,“兵保我们,我们也要暖他们脚。”
她把鞋交给随从保管,当场下令:“从今日起,凡军属家中劳力不足者,由官府组织代耕队下田。种子、农具由仓库调拨,收获归本户所有。”
文书官立刻拟令张贴告示。
中午时分,她来到城西一处难民安置点。几十户人家挤在临时搭建的草棚里,孩子哭闹,老人咳嗽。她走进一间棚子,见床上躺着个发烧的小孩。随行医女检查后说:“风寒,得用药。”
她亲自把药丸化在热水里,喂孩子喝下。母亲在一旁抹泪,“本来在乡下好好的,土匪来了,房子烧了,只能逃进城。”
“以后不会这样了。”苏婉说,“新户籍正在造册,你们都能落户,分房分地。”
“真的?”女人抬起头。
“我当着你们所有人说一遍。”她走出棚子,站上一块石头,“朝廷不会再让百姓流离失所。只要愿意干活,就有饭吃,有屋住,孩子能上学,老人能看病。”
人群安静了一会儿,然后有人鼓掌,接着越来越多。
傍晚,她在城中心广场安排了一场集会。士兵和百姓混坐在一起,中间燃起一堆篝火。起初大家都拘谨,没人开口。后来一个老兵站起来,说起自己兄弟死在叛军偷袭那一夜。“他替我挡了一箭,我活了,他没了。可到现在,他娘还不知道消息。”
台下一片沉默。角落里有个中年女人突然哭了。她说自己儿子参军半年,音讯全无,家里田荒着,租子却照收。
话没说完,几个年轻士兵起身,凑了些铜钱递过去。“不够多,但先拿着。”
女人不肯接。一个士兵说:“我们拿刀拼命,你们在家受苦。这点钱不算什么。”
苏婉坐在人群中,听着一句句诉说。等到大家都平静下来,她才站起来。
“我们不是一个朝廷,也不是一支军队。”她说,“我们是一家人。兵不是为了当官打仗,是为了护住身后的父母妻儿;民也不是光交税纳粮,你们养活的是整个国家。”
她顿了顿,“所以从今天起,军属免税十亩,代耕队即刻组建,三日内必须运转。各坊设联络官,百姓有事可以直接上报。”
人群开始骚动,有人喊:“太后说的是真的?”
“是真的。”她说,“明天就会有人去你们坊里登记。”
散场时已是深夜。她回到官署,桌上堆着十几份文书。她一份份看过,签字,盖印。最后一份是关于代耕队的调度方案,她批了“准行”,放下笔。
窗外传来轻微响动。她抬头看去,一个提着食盒的老汉正往军营岗哨走去。守门的士兵认出他,笑着接过食盒,还帮他拍了拍肩上的尘土。
她收回目光,重新翻开一本册子。笔尖蘸了墨,落在纸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