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立刻明白——对方在演戏。故意让他“查获”,是为了坐实他“栽赃构陷”的罪名。
傍晚,他登上锦衣卫署了望塔。远处街口,更多告示已被张贴,甚至有说书人在茶肆讲起“李指挥使夜会蛮酋”的故事。一名孩童举着纸片跑过,上面歪歪扭扭写着“李毅卖国”。
他握紧刀柄,指节泛白。
回到密室,烛火摇曳。墙上地图依旧铺展,五个红点标记着周通等人的府邸。他在外围添上数道黑线,代表言官、同僚、仆役、商贾组成的包围网。这张网不只为遮蔽真相,更为塑造“公论”。
亲信校尉再次尝试递信入宫,改由水路潜行。半个时辰后,回报传来:送信人被巡河卫截获,船上搜出一封“李毅致平西王余党书信”,字迹与昨夜伪造者一致。
李毅终于起身,走到案前。他抽出腰间短刃,轻轻插入桌面,将那张“污垢已现,待命清除”的信纸钉住。刀身没入三分,稳稳立着。
窗外,更鼓敲过三响。
他知道,明日早朝必有一场风暴。李震尚不知情,李瑶的情报网还未启动反查,李骁远在边关练兵,此刻无人能援。他若贸然现身辩解,只会被斥为狡辩;若不出面,则任由谣言吞噬清名。
但他也清楚,这些人越是急于将他拖入泥潭,就越说明——他们的贪腐链条,已经经不起一次真正的彻查。
他坐下,取出一份空白册页,开始默写所有涉案人员的任职时间、经手项目、资金流向。一笔一划,清晰如刻。
门外传来轻微响动,是守夜校尉换岗的脚步。他没有抬头,只是将写完的册页塞入袖中,右手始终按在刀柄上。
风从窗缝钻入,吹斜了烛焰。火光一闪,映出他眼底未退的锐色。
更鼓又起,一声紧似一声。
李毅忽然站起,走到墙边取下披风。校尉推门进来,低声问:“大人要出去?”
“不。”他摇头,将披风重新挂好。
他走回桌前,抽出另一把薄刃,削去刀鞘上一道细小裂痕。动作缓慢,却毫不迟疑。
金属与木料分离的轻响,在寂静中格外清晰。
此时,皇宫勤政殿外,一名小太监正捧着厚厚一叠奏章快步前行。最上面一份,朱批尚未拆封,标题赫然写着:“劾锦衣卫指挥使李毅专权跋扈,形同逆党,乞陛下明察。”
小太监脚步未停,身影消失在宫道尽头。
李毅站在密室中央,听着远处传来的第四声更鼓,缓缓闭眼。
烛火猛地一颤,几乎熄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