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车碾过碎石路的声响渐远,李毅站在医棚外的土坡上,目光落在那名被俘传令兵的脸上。此人右腿裹着渗血的布条,额角青筋跳动,呼吸急促。他已被抬出伤员区,单独安置在一顶小帐内,四周无人走动。
李毅没让人点灯,只在角落燃了一小块松脂。火光微弱,照得他半边脸沉在暗处。他蹲下身,声音不高:“你说你是平西王亲卫,可认得他贴身佩刀?”
那人喉头滚动了一下,没答话。
“你不说话,我当你是冒充的。”李毅伸手解开自己腰间刀鞘,“这把刀,是从你们一个校尉身上缴的。他说,昨夜撤退时,亲眼见你护着一人钻进西南矿道口。”
那人猛然抬头,眼里闪过一丝惊惧。
李毅不动声色:“你若想活,现在就说实话。谁进了矿道?带了多少人?有没有换装?”
帐内静了片刻。松脂噼啪一声炸开火星,那人终于开口:“不是主力……王爷带着三个亲信,趁乱走的另一条路。我们那队是幌子,故意往北冲,引官军追击。”
“矿道通哪里?”
“旧日李家屯粮的那个山腹洞,后来被我们占了。出口在野岭断崖下,常年封着。但里面还有条暗道,能通到驿站废墟。”
李毅盯着他看了几息,忽然问:“你们用什么信号联络?”
“寅时起炊烟,烧湿柴,不冒黑烟。接头人用鹞子叫三声,回两声。”
李毅站起身,朝帐外招了下手。一名锦衣卫进来,将人押走。他走出帐子,天已擦黑,风从谷口灌进来,吹得旗角猎猎作响。
他没回主营,径直走向营地东侧。那里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骡车,车帘掀开一角,露出一张黝黑的脸。来人赤脚踩在地上,脚底满是老茧,肩上挎着弓袋。
“你是陈七?”李毅问。
对方点头,嗓音沙哑:“他们叫我青鹞。”
“你能找到那个驿站?”
“我去过两次。第三次被人发现,差点没活着回来。”
李毅递过一张纸,上面画着几处标记。“这是你之前送回来的图。缺了水源位置和夜间巡哨路线。我要最新的。”
陈七接过纸,低头看罢,抬头道:“明早我能带回你要的。”
“我跟你一起去。”
两人连夜出发。绕过战场残骸,穿过一片烧焦的林子,脚底踩着厚厚的灰烬。途中遇一道断沟,陈七抓着藤蔓滑下去探路,李毅随后跃下,落地时左脚一沉,踩进一处塌陷的坑里。他抽腿出来,靴筒沾了泥浆,没吭声,继续前行。
第二日寅时,他们在一处山脊伏下。远处荒岭背阴面,果然有缕细烟升起,极淡,随风即散。陈七低声道:“就是那儿。每日这个时候,烧半炷香就灭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