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震环视群臣:“你们可以查,也可以派人去验。朕不怕查。真正怕的,是那些躲在暗处散播谣言、不敢当面质问的人。朕知道,有些人不甘心权力被收,田产被清,世袭被废。所以想用几句揭帖、几张传单,动摇人心。”
他声音渐沉:“但朕告诉你们——这天下,不再是少数人说了算的天下。谁若执意逆流而上,别怪朕不留情面。”
殿内空气仿佛一紧。
就在此时,一名小吏匆匆从侧门进来,将一封密信交予赵德。赵德扫了一眼,面色微变,却未当场启奏,只悄然收进袖中。
李震眼角掠过这一幕,心中已有计较,面上却不显。
礼部侍郎仍僵立原地,脸色涨红如血。他本以为今日发难能掀起波澜,至少逼得皇帝解释一二,却不料反被事实层层击破,连证据都摆到了眼前。他脚下略一踉跄,身旁同僚伸手扶了一把,低声劝他退下。
“老夫……老夫只是守礼……”他喃喃道,脚步虚浮地退回班列。
王晏看着这一幕,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。他慢慢抬起手,轻轻抚平袖口褶皱,眼神却已转向殿外。
阳光正斜照在宫门前的石狮身上,一只麻雀落在狮首,振翅飞走。
李震没有立刻结束朝会。他回到金阶之上,拿起玉笏,淡淡道:“今后若有疑问,可如实上奏。但若借礼法之名行阻挠之实,或暗中煽动舆论、伪造文书,一经查实,不论品级,一律革职查办。”
他说完,目光再次扫过人群,最终停留在王晏的方向。
“尤其是——”他顿了顿,“某些早已退出中枢的老臣,若还想插手朝政,不妨光明正大地站出来。躲在幕后操纵言路,算不得士人风骨。”
王晏微微欠身,作揖行礼,动作标准得无可挑剔。
“臣谨受教。”
李震不再多言,抬手示意退朝。
百官陆续退出大殿,脚步声在空旷中回荡。赵德走在最后,经过李震身边时,极轻地说了一句:“东库失缎的事,查到经手人了,是前礼官周通的侄子,在库房当值杂役。昨夜有人给他五两银子,让他偷取两尺贡缎。”
李震点头,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:“不要动他。让他继续收钱。”
赵德会意,转身离去。
大殿迅速清空,只剩李震一人立于高台。窗外光线拉长,映得地砖上的龙纹愈发清晰。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玉笏,边缘有一道细小裂痕,不知何时磕碰所致。
他没有放下。
远处传来闭宫门的号角声,一声接着一声,由近及远。
忽然,一阵风从殿口卷入,吹动案上几张未收的文书。其中一页飘落,恰好翻到某地揭帖抄录的内容,上面写着:“伪帝立国,必遭天谴。”
李震弯腰拾起,轻轻放回案上,用镇纸压住。
他的手刚离开桌面,檐角铜铃轻晃,发出一声脆响。
一只乌鸦掠过屋脊,翅膀拍打声消失在宫墙之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