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瑶点头:“数据也印证这一点。民议汇录里,关于‘苛政’‘重役’的抱怨,从去年占总数六成,降到如今不足一成。反倒是‘路不好走’‘市集太远’这类发展中的问题多了起来。说明百姓不再怕说话,也不再只盯着活下去。”
李毅这时开口:“昨日有两名旧士族子弟报名参加科考选拔,其中一人还是王晏门生。他们交的策论,写的是‘新法如何安士心’。”
李震微微挑眉。
“看来,连最顽固的那一拨,也开始想怎么活下来,而不是怎么翻盘了。”
李骁咧嘴一笑:“要我说,该趁热打铁。这么多州郡等着回音,百姓眼巴巴看着,将士们也盼着有个名分。再拖下去,反倒显得咱们心虚。”
李震没有接话。他站起身,走到墙边地图前。上面插满了小旗,红底金字,代表归顺之地。他伸手抚过那些旗帜,动作很轻,像是怕惊扰了什么。
“我记得三年前,我们在河东起兵时,只有五千人。”他缓缓说道,“那时连一块完整的县城都守不住。粮道被断,伤病满营,夜里点灯都不敢太久,怕引来敌探。”
“现在呢?”李瑶接口,“我们有百万户籍可调,三十六支常备军,七百座驿站贯通南北,工坊每月能产三千具强弩。就连最偏远的西凉,都有百姓主动组织乡勇守卡。”
苏婉走近几步:“更重要的是,人们开始相信,换个活法是可能的。女子可以入学堂,农夫能提建议,脚夫写的条陈也能变成法令。这不是靠武力压出来的,是大家一点点试出来、走出来的。”
李震转身,目光扫过众人。
“所以你们都觉得,时机到了?”
李瑶直视着他:“不是我觉得,是事实如此。民心、军势、财源、政令畅通,四者俱全。反对的声音不是没有,但他们已经无法阻挡大局。”
李骁上前一步:“父亲,乱世打了这么多年,该结束了。您若不登基,别人只会觉得您犹豫,觉得我们内部不稳。反而会给残余势力喘息的机会。”
李毅依旧站在原地,声音低沉:“属下只知一点——只要您一声令下,无论何地,无人敢动。”
室内再度陷入短暂的静默。
李震回到座位,拿起那份闽越王的归附文书,又看了一遍。然后,他轻轻放下,对李瑶说:“把这几日各地劝进表文再整理一遍,我要看谁最先动笔,谁最迟开口。”
苏婉悄然转身,向侍女示意添茶暖炉。
李骁嘴角微扬,目光仍停留在窗外渐亮的街市。
李瑶合上最后一份简报,放入木匣,指尖在匣沿轻叩两下。
李毅垂目站立,耳听厅外脚步往来,皆是平稳有序。
李震未再言语,只是将手掌覆在案头的地图之上,掌心压着中原腹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