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刚透进窗棂,李瑶已将一叠文书摆在案上。她指尖划过纸面,逐条核对各地呈报的汇总数据。李震坐在主位,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册子上,未发一语。
“七十二州中,六十八州官民联名上表。”李瑶开口,声音平稳,“其中四十九州刺史、县令亲自执笔,言辞恳切,称‘天下不可一日无主’。”
苏婉立于侧旁,手中捧着一碗热茶,轻轻放在李震手边。“昨夜医馆送来消息,岭南三郡百姓自发设坛祈福,求上苍护佑新政长久。”她语气平和,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分量。
李骁站在窗前,铠甲未卸,腰间佩刀轻碰地面发出微响。他望着城门外缓缓行过的商队,低声说道:“北境蛮族使团昨日递了国书,愿以三部青马为聘礼,求与我朝宗室结亲。铁木真之子亲自押送贡品入城,今日已在驿馆安顿。”
李毅始终静立门侧,双手交叠于身前,神情如常。他忽然向前半步,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:“锦衣卫昨夜截获王晏余党最后一次联络,地点在庐江旧宅。为首者见事败,吞金而亡。账册已起出,牵连十七人,皆为退隐旧吏。”
李震缓缓点头,伸手拿起那碗茶,吹了口气,却没有饮下。
“闽越那边呢?”他问。
李瑶翻开另一页:“使者今晨入城,带来归附文书副本。闽越王自请削去藩号,愿率子弟入京听调,并开放沿海三港供朝廷征用。文书末尾写着——‘天下已定,不敢独存’。”
室内一时安静。烛火微微跳动,映在墙上的人影轻轻晃动了一下。
苏婉低声道:“这些日子,各地医馆言板收到的建言,八成以上都在谈如何修渠、垦荒、办学堂。再没人写‘驱邪避祸’‘天降异象’之类的话了。”
李骁转过身,背靠窗框:“边军轮防也顺了。上月新编的烽台警讯系统试运行三次,最快一次从雁门关传令到京畿,只用了两个时辰。工坊说年底前能铺满全线。”
李瑶补充:“财政方面,屯田借贷试行三州,还款率九成二。另有十一州主动申请加入。市易司统计,今年秋税入库速度比去年快了近一月,地方押解途中损耗几乎归零。”
李震终于抬眼,看向李瑶:“劝进表文,最早是谁上的?”
“是青牛县。”她答得迅速,“赵德牵头,全县三百二十六名里正联署,五日前送达。内容只有一句话:‘昔年救我于饥馑者,今当奉以为君。’”
他又问:“最迟的是谁?”
“楚南节度使。”李瑶翻出一份薄纸,“他的密使前日才到,私下递了投诚书,但尚未公开表态。不过……他已下令解散私兵两万,只留三千守城。”
李震沉默片刻,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。
“他们不是真心服气。”他说,“是打完了仗,看清楚了利害。”
“可结果一样。”李骁接过话,“兵不血刃,地归版图,百姓少受罪。这不就是您一直想要的?”
“是。”李震应道,“但我也知道,有些人低头,是因为刀架在脖子上;有些人开口,是怕被落下。真正的稳,不在表文多少,而在人心是否真的跟着走。”
苏婉轻声道:“可人心也不是一天聚起来的。去年冬修水利,我们用以工代赈换来了十万劳力;春耕时放贷种子,救活了二十万农户;如今巡诊队走遍乡野,连山沟里的老人都知道官府会管病痛。这些事,一件件堆上去,才有了今天的局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