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日清晨,天还没大亮,门口已排起长队。
有个老农拄着拐来,裤脚卷到膝盖,小腿溃烂发黑,流着黄水。他儿子跪在台阶上磕头:“求您救救他!城里郎中说要截腿,可我们……我们拿不出十两银子啊!”
苏婉蹲下身,掀开脏布查看伤口。围观的人窃窃私语。
“女人懂什么刀针?”
“听说她连脉都懒得把,光靠听筒贴胸口。”
她没理会,取来镊子与纱布,当众清洗创面。脓血沾满手套,她动作未停。消毒液洒上去,老农痛得浑身颤抖,却被儿子死死按住。
“不用截肢。”她说,“感染未入骨,清创加药能好。”
她取出一支小瓶,推入针管,缓缓注入肌肉。这是提纯过的抗生素,剂量精准。
“七天后来换药。每天早晚各一次,汤药免费领。”
人群静了几息,随即嗡然。
当天消息传得飞快。有人说亲眼见她用细线缝皮,比绣娘还稳;有人说那支“神针”一打,烧立刻退了。
临近午时,李震带着李骁走进医馆。
大厅里挤满了人。学徒在登记姓名,医者在问诊,药童在抓药。角落里,一个断指的樵夫正被包扎,脸色苍白却不喊疼。
苏婉在隔间低头写病案,听见脚步声也没抬头。
李震站在帘外看了片刻,才走近。他没说话,只是伸手,轻轻拍了拍她的肩。
她笔尖顿了一下,继续写。
“你做的事,”他声音低沉,“比杀十个贪官更能安天下。”
她终于抬头,笑了笑,眼角泛起细纹。“那就多救一百个。”
傍晚收诊时,登记簿上记了七十九人。有风寒、痢疾、外伤,还有两个难产转危为安的妇人。药库消耗清单整齐归档,李瑶核对无误后盖上双印。
苏婉坐在灯下整理首日病案,油灯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,单薄却挺直。桌上多了几样东西:一碗晾好的米粥,一双新纳的千层底布鞋,还有一小束野菊花插在陶杯里。
李瑶走进来,放下户籍底册。“明天开始清查人口,我打算以就医记录为引子,核对真实户数。那些伪造灾民的名字,迟早会露馅。”
“好。”苏婉点头,“医馆既是救命的地方,也该是厘清真相的起点。”
李毅站在院中,仰头看着屋檐下新挂的灯笼。红纸写的“惠民诊堂”四字还未干透。他冲暗处抬了下手,三道黑影从不同方向掠上屋顶,隐入瓦脊。
城中某处茶肆,一名商贩模样的男子匆匆进门,压低帽檐。他从袖中抽出一块竹牌,递给掌柜。
牌上刻着三个字:“查医馆”。
掌柜接过,不动声色地丢进灶膛。火焰猛地一跳,吞没了刻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