铜哨沉入木匣的瞬间,李震抬眼看向帐外。天光已亮,营地四周依旧戒严,可百姓的眼神变了。昨日还带着惊惧与试探,如今多是沉默的观望。一名老妇抱着发烧的孩子站在警戒线外,不敢再近一步。
他转身走回案前,将铁箱名册轻轻推到一旁。“该换条路走了。”他说。
苏婉正低头整理药箱,听见这话抬起了头。她脸上有倦色,但目光清明。“我们不能只堵漏洞。”她开口,“得建墙。”
李瑶正在翻查州城旧档,闻言抬头:“娘的意思是?”
“设医馆。”苏婉站起身,声音不大,却字字清晰,“不是临时施药棚,也不是巡狩随行的小诊台。我要在这一州立起一座官办之外、为民所用的医馆。穷的来看病不收钱,急的优先治,学徒从本地招,药材由我们统供。”
帐内一时安静。
李震没有立刻回应,而是走到炭盆边,拨了拨火。火星跃起,映在他脸上一闪而灭。
“地方官府瘫了,原州医局三年前就裁撤了。”李瑶补充道,“地权空置,法理上可以接管。我刚查过文书,只要加盖巡狩使印,就能暂管。”
“那便做。”李震终于开口,“你负责选址、账目、人员登记,每一笔支出都要记清。李毅——”
“在。”暗处走出一人,黑衣未卸。
“派两队人手,明日一早随苏婉进城。医馆周围三街之内,布双岗。有人闹事,先制伏,后审问。不许出一条人命,也不许伤一个大夫。”
“是。”
苏婉没再多言,只点了点头。她卷起袖子,开始清点随行药品清单。青霉素、磺胺、止血粉,还有空间里储备的提纯器械。这些不能全摆出来,但她知道该怎么用。
次日清晨,州城东街的老医局废址前聚了一群人。
塌了半边的屋顶下,杂草长至膝高,门框歪斜,檐角挂着蛛网。几个孩子蹲在门口石头上啃干饼,看见车队驶来,纷纷往后退。
苏婉跳下车,手里拎着一只大木箱。她没看四周议论声,径直走进大堂。
地面潮湿,霉斑爬满墙根。一张破桌倒在一旁,抽屉敞开着,里面塞满了鼠粪。
她放下箱子,从里面取出一把钢尺,往地上一拍。尘灰扬起,在晨光中浮荡。
“就这儿。”她说,“今天必须通水通药柜,明早开诊。”
李瑶跟进来,手里拿着一卷公文。“我已经让人把告示贴出去了:‘奉巡狩使令,重开州医局旧址,专设惠民诊堂,贫者免资,急症先治。’盖了印,没人能驳。”
“乡绅那边呢?”李震问。
“有人放话,说私设医馆不合礼制。”李瑶冷笑,“可我没见哪条律法写着,百姓病死不算违制。”
李毅站在门外,扫视街道两头。两名便衣已混入人群,其中一个正悄悄散话说:“那位女大夫昨儿救了个咳血娃,半盏茶工夫就退了烧。”
当天下午,防腐木料运到,是空间储物中特制的防潮材。五名随行医者动手拆旧梁、换门槛。苏婉亲自带人清洗药房地面,用石灰水刷墙三遍。
傍晚时分,第一锅防疫汤熬好了。陶罐摆在门前长桌上,热气腾腾。几个老人犹豫着上前,捧碗喝了一口,皱眉又笑:“苦是苦了些,可身子暖了。”
夜里,三双粗布鞋垫被人悄悄放在医馆台阶上,还有一篮鸡蛋,底下压着张纸条:“我孙女昨夜退烧了,谢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