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婉将注射器轻轻放回托盘,指尖在药架边缘停了一瞬。那支针尖映着灯影,光点微动,像一颗不肯坠落的星。
她转身唤来随行医官:“明日启程去江陵,先调三车应急药品随行,密封条编号登记造册。”声音不高,却清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。
李毅站在廊下,手中握着一份刚送来的文书。他抬眼看向苏婉:“怀庆贪腐案已移交御史台,涉案三人供出另有关联仓吏五人,涉及四州药材流转。锦衣卫正在顺藤摸根。”
“查下去。”苏婉点头,“但别耽误今日定下的事。培训教习要准时到岗,每一处医馆都要配发新的诊疗箱和消毒包。”
次日清晨,五支督导组同时出发。每组由一名医官、一名记录员和一名锦衣卫组成,携带着统一制式的工具箱与药品清单,直奔江陵、寿春、庐州、淮安、永州五地。临行前,苏婉亲自查验了每一个箱子——炭笔、量尺、纱布、酒精棉、煮沸锅,连洗手盆都按标准尺寸配备。
七日后,第一份巡查简报送达洛阳。
李瑶坐在值房内翻阅密报,眉头渐渐舒展。她提笔在地图上标注:江陵医馆已完成首轮医师考核,十九人中十二人合格;寿春新设药品双签入库制度,押运与接收双方须当面核验封条;庐州村口搭起临时诊棚,连续五日接诊发热患者逾百例,无一死亡。
她将汇总数据抄录进《医疗执行热力图》,红黄绿三色标记清晰。绿色区域正从零星几点,连成片状。
又过了十日,苏婉抵达庐州疫区。村口土路上挤满了人,有抱着孩子的妇人,也有拄拐的老者。他们听说官办医馆的人来了,天没亮就守在这儿。
一名孩童高烧抽搐,嘴唇发紫。苏婉立即上前检查,发现是疟疾发作。她取出青蒿合剂,当众拆封、注射,全程未语,只让助手大声解说每一步操作。
围观百姓屏息看着。
半个时辰后,孩子呼吸平稳下来。
人群里有人低声说:“真是退烧了?”
“我亲眼见的,针打进去不到两刻钟,手就不抖了。”
消息像风一样吹过山岗。第二日,邻村来了三十多户人家。第三日,连远处镇上的郎中也赶来旁听培训。
苏婉没有停下。她在每个州挑选最严重的病例公开救治,允许百姓查看药品来源、见证操作流程。她不讲大道理,只问一句:“你们想不想看活生生的好转?”
有人开始相信。
一个月后,五地医馆全部完成首轮医师轮训。不合格者暂扣行医凭证,需补考通过方可上岗。病例登记本开始逐日上报,每一页都有医官签字画押。
但这还不够。
某夜,李毅带回一条线索:寿春一名医师虽经培训,仍私下用未煮沸的针头为富户子弟种痘,收取银钱。事发后试图销毁记录,被巡查组当场拦下。
“不是不懂,是不愿改。”李毅将证据呈上,“有些人觉得只要不出事,老办法照样能混。”
苏婉看完供词,沉默片刻,提笔写下《医官考绩十二则》。其中明文规定:接诊量、治愈率、病例完整度三项达标者,可晋升为州级教习医官;年度考评前三名,额外奖励空间储备中的特效药配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