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场面对地方儒生。果然有人起身质问:“女子析产,岂不乱了尊卑秩序?家中长子尚不能独承祖业,反让未出嫁的女儿分田,礼法何在?”
她不急不恼:“去年江南大旱,许多男子战死北境,家中只剩母女守业。若她们连一分田都保不住,明年谁来种粮?谁来纳税?你说的礼法,是要饿死人,还是稳民生?”
那人语塞。
另一儒生缓声道:“并非反对赋权,而是条文太硬,乡里调解余地没了。”
李瑶点头:“所以我们在补遗中加了调解前置程序,但前提是双方自愿。若一方仗势欺压,官府不得以‘劝和’为由驳回诉讼。”
三场会罢,已是深夜。她独自留在厅中,将三日所录逐条梳理。火盆里的炭块发出轻微裂响,映得纸上字迹微微跳动。
她提笔写下《民情实录·初稿》标题,随后分列三项核心问题:
一、宣传断层:百姓不知律、不懂律、不信律。
对策:全面推行白话版条文,配图释义,医馆、学堂、驿站同步张贴;每村设一名“律知员”,由识字青年轮值讲解。
二、执行偏差:地方官消极应付,差役借机勒索。
对策:设立民间监察员制度,由百姓推选,独立于衙门,有权调阅案卷、上报异常;凡被三人以上联名举报的官员,专务司直接介入审查。
三、监督缺位:积案无人盯,冤屈难翻案。
对策:建立“百案督办”机制,每月公布各地清理进度;对五年以上未结案实行挂牌追踪,责任人终身追责。
她写完最后一行,抬头看了眼窗外。月光斜照在院中石阶上,一道浅痕横贯其上,像是多年前修缮时留下的接缝。
随员轻步进来:“公主,明日是否去昆山?那边有两起商户契约纠纷已僵持半年。”
“不去昆山。”她合上册子,“先去常熟。那里有个寡妇,丈夫死后族人强迁其户籍,说她不再是本族人,不得继承宅基。案子报上来三次,都被退回。”
“可……地方志记载,常熟县令与赵大人有些旧谊。”
她站起身,将《民情实录》锁进匣中,语气平静:“正因为如此,才更要亲自走一趟。”
她转身走向内室,手指抚过匣面那枚暗记。火光一闪,映出她眼中未散的锐色。
木匣落锁的声音清脆响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