殿内顿时一片寂静。
几十双眼睛来回扫视,不少人开始交头接耳。就在这片刻混乱中,李瑶眼角余光捕捉到后排一道细微动作——周允的手猛地收紧,袖口滑落半寸,露出手腕上一圈深色勒痕,像是长期缠绕细绳留下的印记。
他低头盯着地面,喉结动了一下。
李瑶缓缓起身。
她没有看任何人,只是平静开口:“昨夜传递至陶窑的密信称‘赦令将成’,请问,此令出自何人之口?”
无人回应。
“据我所知,内阁昨夜并未召开紧急议政,皇帝仍在昏迷,诏书无从起草。”她语气依旧平稳,“那么,是谁,在什么时间,以何种方式,下达了这道赦令?又是什么人,敢自称‘内应’,保证局势可控?”
她的目光终于转向周允。
“你既知密信内容,便请代为解读。”
周允猛地抬头,脸色瞬间惨白。
他张了嘴,却没能发出声音。额角渗出细汗,顺着鬓角滑下,滴落在衣襟上,晕开一小片深色痕迹。他想站起来,腿却不听使唤,只僵在那里,手指死死抠住座椅边缘。
李瑶一步步走近。
“你在太医院十年,履历清白,曾因救治疫民受嘉奖。三年前你还主动申请前往北境随军行医,风雪中背伤员走了三十里山路。”她声音不高,却字字清晰,“所以我很困惑——这样一个曾把性命扛在肩上救人的医者,怎么会沦为刺客的引路人?”
周允嘴唇颤抖:“我……我没有……”
“你有没有,很快就会有答案。”李瑶停下脚步,距他仅三步之遥,“昨夜刺客能避开巡更、穿越角门、直抵书房,靠的不是轻功,是通行铜牌。而全宫上下,只有两名医官持有西偏殿夜间通行牌。一个是掌钥官,另一个,是你。”
她抬起手,指向殿外:“你堂兄今晨已被请去协助调查。他说,昨夜子时,你曾回旧药房取药箱,并留下一句话——‘这次做完,我就解脱了。’”
周允的身体剧烈一颤。
“你说你要揭发一场阴谋,结果自己成了阴谋的一部分。”李瑶的声音冷了下来,“王晏许了你什么?家人平安?官职升迁?还是你以为,帮他们除掉李震,就能让这个世道变好?”
“你不懂……”周允终于嘶哑开口,“他们抓了我儿子……我不做,他就活不成……”
话音未落,殿外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。
李毅站在门口,手中拿着一张纸条,面色凝重。
他走进来,将纸条递给李瑶。
纸上写着一行小字:“寅时三刻,《本草拾遗》夹层更换完毕。”
李瑶接过纸条,当众展开,随即从袖中取出另一张——正是她派人提前从药房暗格中取出的原信。两相对照,笔迹一致。
她将两张纸并排按在案上,抬头环视全场。
“从今日起,所有医官出入宫廷,须接受双重查验。”她说,“凡隐瞒不报、私自传递文书者,一律按通敌论处。”
她最后看向周允。
“内奸已现,只待收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