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震略一思索。“准。但需经官府审核资格,防止别有用心者混入。”
“理当如此。”崔嫣然点头。
李瑶合上最终稿,递至李震案前。“《新律》第三稿修订完成,是否呈送礼部审议?”
李震未接。“先不急。等田亩稽查司建起,南方三州的数据报上来再说。我们要让所有人看到——不是我们改了主意,而是新政正在一步步扎牢根基。”
他站起身,踱至窗前。窗外宫道上,几名文书正搬运成捆的卷册,步履匆匆。
“王晏现在怎样?”
“三日期限已过半。”李瑶回道,“他昨日交出两名仆役,皆为无关紧要之人。真正的核心幕僚,一个未动。”
“他在拖。”李震冷笑,“等我们松劲,等民间生怨,等新政露出破绽。”
“可这次,我们没给他机会。”崔嫣然语气平静,“田制改革不再一刀切,但监督更严,惩罚更重。他们要么顺势而退,要么等着被连根拔起。”
李震转身,目光扫过二人。“那就按这个方向推进。瑶儿,你尽快把稽查司的章程拟出来;嫣然,你联络几位中间派士族子弟,先把咨政院的雏形搭起来。”
二人齐声应诺。
李震坐回主位,重新翻开《新律》总纲。阳光斜照,映在“大晟新律”四个楷书大字上,笔画刚劲,毫无犹豫。
李瑶开始整理案上文书,将修订稿、批注、附录逐一归档。崔嫣然收回自己的原稿,轻轻折好,放入袖中。
堂内气氛沉稳,如潮退后的岸,看似平静,实则暗流已布。
李震忽然道:“等骁儿从南方回来,让他也看看这份修订案。”
李瑶手下一顿,随即继续装订卷宗。“他此去闽越,任务要紧,这些政务不必烦他。”
“他是太子。”李震淡淡道,“将来坐这位置的人,不能只懂打仗。”
崔嫣然低头整理袖口,未言语。
李瑶将最后一份文件压入匣中,锁扣“咔”地合上。
此时,门外传来轻微响动,一名小吏探身禀报:“启禀陛下,大理寺送来昨夜审讯笔录,关于婺州那三笔银子——”
“说。”
“经查,八十两‘宴饮’银,实际用于雇佣游方说书人,在青林乡茶肆连讲三日《祖制不可轻废》。”
李瑶眼神一凛。
崔嫣然缓缓抬头。
李震手指轻叩桌面,一下,又一下。
“原来如此。”他低声,“烧账是假,造势才是真。”
小吏垂首候命。
李瑶起身,走到案前取过笔录,快速翻阅。第一页上写着:**“说书人姓周,操北地口音,讲毕即乘马车离乡,去向不明。”**
她翻到第二页,忽一顿。
那上面记着:**“听众中有三人当场高呼‘女子承产败家风’,经查,皆为县衙差役化装混入。”**
李瑶合上笔录,转身欲言。
李震已先开口:“把这份供词抄一份,送到田亩稽查司筹建处。”
“是。”李瑶应道。
崔嫣然站在原地,指尖抚过袖中那份折好的修订稿。
阳光移到案角,照见砚台边沿一道细小裂痕,墨汁渗入缝隙,蜿蜒如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