密函封口尚带湿气,李瑶接过时指尖微凉。她没有拆,只将其置于案角,目光扫过情报员的脸:“几刻前到的?”
“不到一盏茶。”
她点头,示意退下。屋内烛火轻晃,映在墙上的影子微微颤动。她终于启封,抽出纸条展开,一行小字清晰浮现:**“织坊已聚,人齐册动,印泥三盒,信七封。”**
这是暗哨的最终确认。
她起身,未唤人,亲自将密报送入东阁密室。门未关严,她立于帘外,低声通报:“时机到了。”
室内静了一瞬,脚步声响起,李震掀帘而出。他面色沉定,只问一句:“证据可全收?”
“人未走脱,物未损毁。”
李震凝视她片刻,缓缓道:“传李毅。”
——
夜色如墨,城西废弃织坊灯火通明。十余人围坐堂中,桌上摊开厚厚名册,一人执笔正逐行核对,另一人手持印盒,逐一加盖私印。火光映在他们脸上,照出几分急切与亢奋。
“越州六县,婺州五里,明州三乡,共计九千八百二十三户。”执笔者合上册子,“差一百七十七人,明日便可凑足万人之数。”
旁边老者抚须:“朝廷若见万民联名,纵不废律,也必缓行。新政根基一松,士族便有机会重掌户籍清查。”
话音未落,门外忽有异响。
一人警觉抬头:“谁?”
无人应答。
刹那间,破风声起。
大门轰然炸裂,木屑横飞。数十黑衣锦衣卫破门而入,动作整齐划一,瞬间封锁四角。弓手自屋顶跃下,箭尖直指堂中众人。
李毅立于门前,黑氅未披,腰刀已出半寸。他目光扫过全场,冷声道:“大理寺奉旨查案,尔等私集民册、伪造官印、勾结地方,图谋扰乱朝纲,现予拘拿。”
堂中大乱。有人欲撕名册,被一箭钉住手腕;有人扑向后窗,刚翻上墙头,便被绳索套颈拖下。混乱不过片刻,所有人已被按地跪缚。
李毅步入堂中,亲自查验桌上物证。名册完整,七封密信尚未寄出,两枚私刻官印纹路清晰,与户部制式几乎无异。他翻开其中一封信,上面赫然写着:“王太傅门下周允亲启,事成之后,田产归宗,旧籍重立。”
他合信,抬眼看向被押跪在地的文书房管事:“这印,是你刻的?”
那人面如土色,颤抖不语。
李毅不再问,只挥手:“押走。所有物证,原样封存。”
——
次日清晨,行宫偏殿。
王晏 arrivg 时步履稳健,朝服齐整,神色如常。他入殿拱手,声音洪亮:“老臣参见陛下。”
李震端坐上首,未让他起身。
李瑶立于侧案,手中捧着铁匣。她打开,取出一叠文书,逐一陈列于案台。
“这是昨夜在城西织坊查获的名册。”她开口,语调平稳,“共记录九千八百余户‘请愿’名单,格式统一,笔迹出自同一人之手。”她顿了顿,又取第二份,“这是搜出的七封密信,收信人皆为王太傅门下幕僚,内容涉及‘联合施压’‘暂缓新政’‘重立旧制’。”
王晏垂眸,似在倾听,神情不动。
李瑶再取第三件:“这是两枚伪造官印,经刑部比对,印文与户部核验章相似度达九成以上。刻印者供认,模具来源为王府文书房。”
殿内一片寂静。
李瑶最后呈上一份笔录:“周允,原礼部书吏,现居王太傅幕中,负责文书往来。昨夜被捕时,其书房搜出未焚尽的联络底稿,提及‘太傅默许,不必具名’。”
她说完,退后一步。
李震这才开口:“王卿,你有何话说?”
王晏缓缓抬头,面容肃然:“陛下,老臣确有教化不严之过。门客妄动,仆役私印,皆因平日约束不力。然此等行径,从未禀报于我,更未得我授意。一家之中,尚有子弟不肖,何况门庭广阔?岂能因仆从之罪,便责主家知情?”
他环视左右大臣,声音渐高:“今日若因门客行事,便治主公谋逆,明日是否也要因家奴偷盗,便判家主死罪?礼法何在?公道何存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