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是从周允身上截下的。”李毅将铁匣放在案上,“昨晚我在陈记绸缎庄外听到他们的计划——篡改户籍,制造民怨,阻止新律推行。王晏虽未露面,但他门客亲口提到‘老爷吩咐’。”
李瑶打开铁匣,取出名录细看,眉头渐渐收紧。
“这些人分布在婺州、越州、明州三地,全是基层管户籍的官吏。”她低声说,“如果真是他们动手,那崔府发现的涂改案就不是孤立事件。”
“不是孤立。”李毅语气平静,“是个网。他们想用地方抵制来否定整个条款的可行性。”
李瑶沉吟片刻,起身走到墙边,拉开一道暗格,取出一块刻满符号的木板。她对照名录上的名字,在木板上找出对应的密码编号,随即写下八道加密急令,交给等候在外的情报员。
“发往三州的心腹官员,让他们立刻核查这八人中,是否有近十日擅自修改‘无男丁户’产籍记录的。若有,立即封存原始卷宗,不得惊动当事人。”
她顿了顿,又补充:“再调取过去半个月进出洛阳的所有商队货单,重点查‘陈记绸缎庄’名义下的货物清单,看有没有夹带文书或银钱往来。”
李毅站在一旁,听着她的安排,微微颔首。
“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?”他问。
“还不急。”李瑶目光落在桌上的铁匣上,“现在抓人,只会打草惊蛇。我们要等他们自己把证据送上来。”
李毅沉默片刻,忽道:“王晏不会亲自出面。但他一定会推动一场‘民意请愿’,要求废除女子继产条款。到时候,朝中那些摇摆的士族,很可能顺势倒戈。”
“那就让他们倒戈。”李瑶嘴角微扬,“等他们联名上书,我们再拿出这份名单,当庭揭穿幕后操纵。不是我们不让步,是有人蓄意破坏。”
她说完,提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:“凡参与篡改户籍者,一经查实,革职查办,永不叙用。”
李毅看着那行字,忽然问道:“如果其中有无辜被牵连的呢?”
“那就查清楚。”李瑶抬眼看他,“我们不是为了打击异己,是为了让律法立得住。谁挡这条路,谁就得付出代价。”
李毅没再说话,只是点了点头。
他转身离开情报堂时,天色已暗。他披上黑氅,帽檐压低,身影融入夜色之中。
李瑶独自留在灯下,手中拿着一封刚送来的密报。她拆开看了一眼,神情微变。
报文中写道:婺州回讯,周允所列八人中,已有三人于五日内私自更改四户“无男丁户”田产归属,手法与崔府涂改案完全一致。
她将密报轻轻放在烛火上点燃,火焰吞没了纸角,映出她冷静的面容。
窗外,洛阳城的街角巷口,几个穿着寻常百姓衣裳的人影悄然移动。他们不说话,也不聚集,只是各自守在一个路口,目光扫视过往行人。
其中一人抬起手,轻轻摸了摸藏在袖中的刀柄。
另一人站在绸缎庄对面的酒楼二楼,手里握着一杯凉透的茶。
李瑶吹熄了蜡烛,屋内陷入黑暗。
但她没有起身离去,而是静静坐在原位,手指轻轻敲击桌面,一下,又一下。
远处钟楼传来两声闷响。
城南某处宅院里,刘文昭正对着烛光展开一张新写的名单,笔尖蘸墨,缓缓写下第九个名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