堂下无人应声。
“今令如下:凡阻挠农具发放、延误春播进度者,不论出身资历,即刻调离岗位,交监察司复核。各县设农政专吏,直报治所。”
他话音落下,赵德起身接过一卷文书。
“这是我与李姑娘合编的《政令执行手册》。”赵德声音沉稳,“内含农具配发流程、试种登记格式、监督核查要点。我明日启程,首站首州,逐县巡查。”
李震点头:“你代表我,凡有搪塞推诿,当场记过。”
赵德领命而去。
李瑶此时开口:“还有一事。近半月,三大家族私设关卡,拦截外运粮车,名义是‘防奸细’,实则囤积居奇。我已掌握行车记录与仓单副本。”
堂内气氛骤紧。
李震未动怒,只道:“暂不声张。让他们继续运,继续藏。等证据齐了,再一起算。”
散会后,李毅悄然退出大堂,走向侧院马厩。两名黑衣人已在等候,帽檐压低,身上带着长途奔波的尘土。
“南线三个据点已布好。”其中一人低声汇报,“陈府书房外有暗窗,每晚二更有人烧信。”
“盯住那扇窗。”李毅递出一块铜牌,“若有重要文书未焚尽,取残片回来。”
那人收下铜牌,翻身上马,悄无声息地离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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傍晚,苏婉带着医队归来。她在邻村连诊三日,为六十多名孩童接种防疫药剂,又为十余名老妇调理旧疾。村民送她们出村时,有人端来热粥,有人默默塞进一包晒干的草药。
回到治所,她脱下外袍,对李震说:“人心不是天生就反你。他们只是怕变,怕被抛下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李震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,“所以不能只靠强推。得让他们亲眼看见好处。”
“那你得更快些。”苏婉坐下,“我听说,昨晚有户人家烧了分到的新犁,说是‘镇宅不宁’。”
李震闭了闭眼。
“火能烧掉一把犁。”他缓缓道,“烧不掉所有人的眼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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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夜,李瑶仍在整理材料。她将三大家族的租税异常、信件往来、市集言论汇成一条链条,标注出关键节点。桌角放着一只小匣,内藏微型录音铜片,录下了昨日集市上的喧哗与几句隐秘对话。
她取出一枚细针,在铜片边缘刻下编号:**047-南政-疑点链**。
门外传来轻叩。
李毅走进,递上一张薄纸:“刚从陈府外围探得。他们今晚烧信比往常早,且仆役神色紧张。烧炉未关严,飞出半片残纸,上面有个名字——林执。”
“林家主?”李瑶皱眉。
“正是。”
她将残纸铺平,对照之前收集的笔迹样本。片刻后,落笔写下一行字:“林执,三月初五夜,密会陈嵩于西庄别院,议题:联名上书,控李氏‘擅改祖制,祸乱民生’。”
她合上卷宗,抬头看向李毅:“再加派人手,盯住西庄。”
李毅点头,转身欲走。
“等等。”李瑶叫住他,“告诉底下人,若发现有人准备伪造田册或煽动罢耕,立刻取证,但不要惊动。”
“明白。”
门关上后,她独自坐于灯下,盯着沙盘上那片试验田。明日将试播第一批改良稻种,百姓会去围观。士族也会去。
她知道,那一场对峙,已无法避免。
此时,治所主厅内,李震仍坐在案前。手中握着一份最新农情简报,纸页边角已被捏得微皱。窗外阴云低垂,远处城墙上巡更的灯笼一晃一晃,映在他不动的瞳孔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