军医沉默着将药罐砸碎,又把几包粉末倒进泥水里踩烂。
天边刚泛出一点青灰,北面山谷骤然响起一声号角,低沉而长,像是从地底传来。紧接着,马蹄声由远及近,如闷雷滚动,地面微微震颤。
李骁登上主阵高台,握紧长枪。视野尽头,黑压压的骑兵如潮水般涌出林线,刀锋在晨光中闪出寒芒。三面山谷同时出现敌影,人数远超预估。
第一波箭雨呼啸而来,落在阵前,几处工事瞬间起火。一名弓手被射中肩窝,闷哼一声栽倒。李骁喝令还击,弓弩齐发,火矢划破晨雾,钉入敌群。
蛮族骑兵未停,冲锋速度不减。中路主力直扑拒马防线,数十匹战马撞上燃烧的障碍,惨嘶着翻倒在地,后面的却踏着同伴继续冲。
“霹雳炮!”李骁大吼。
炮手点燃引信,轰然一声巨响,炮弹砸入敌阵中央,炸开一片血雾。可还没等第二发装填,炮管发出刺耳的金属撕裂声,当场炸裂,两名炮手被掀飞出去。
敌骑已冲至阵前。李骁提枪跃下高台,亲率亲卫迎上。长枪挑、刺、扫,接连捅翻三人。一名蛮将挥斧劈来,他侧身避过,反手一枪扎进对方咽喉。
战局迅速恶化。右翼防线被突破,敌军涌入营地,火烧粮帐。副将在督战时被流矢射中胸口,倒地不起,被人拖入后方。
李骁杀回主营,见赵二狗带人死守东隘,用燃烧的帐篷残骸堵住缺口。他冲过去,与孙五合力砍翻两个突入的敌兵。
“守住这里!”他对赵二狗喊,“十个人,一根绳上的命!”
赵二狗点头,满脸是血:“将军放心,我死了也不让开一步。”
李骁返回高台,发现通讯已断。各段防线各自为战,锣声零乱。他抽出腰刀,将地图撕成五片,分给五名头目。
“三响集结,两响撤退,一响死守。谁活着,谁就把这片图带回南方。”
话音未落,北面山坡火光大盛,敌军主力全面压上。漫山遍野的骑兵如黑云压境,喊杀声震得人耳膜发痛。
他回到医疗棚。陈七睁着眼,其余伤员也都清醒,有人攥着短刀,有人抱着箭壶。
“你们听着。”李骁站在中央,当众打开最后一包青蒿粉,倒入仅剩的小半碗药汤,仰头喝尽,“我与你们同在此地。若城破,我先战死。绝不后退一步。”
说完,他拔出佩剑,将剑锋在掌心划过,鲜血滴入锅中残汤。
“这碗药,我喝过了。你们若信我,就等着援军。若不信,现在就可以动手。”
没人动。片刻后,一个年轻士兵颤声说:“将军……我们跟你守到底。”
李骁收剑入鞘,转身走出棚子。他取下腰间铜牌,从火堆里捡出一段烧焦的木炭,在上面刻下六字:“蛮骑逾万,速援”。
他叫来最轻捷的传令兵:“你从西坡石层绕行,贴崖壁走。若遇敌,宁可摔死也不能降。若送不到信,就把铜牌插在道旁显眼处,让我父亲知道,我们战到了最后。”
传令兵接过铜牌,深深看了他一眼,转身消失在雨幕中。
李骁重新登上高台。敌军已攻至主营外围,火势蔓延,浓烟滚滚。孙五那组人只剩三个还能站立,死死抵住东隘缺口。赵二狗倒在血泊中,不知生死。
他提起长枪,枪柄已被血浸得湿滑。远处,蛮族大旗在风中猎猎展开,骑兵如洪流般涌来。
李骁深吸一口气,举起长枪,指向敌阵。
“列阵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