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必全留着。”李震说,“你该知道怎么取舍。”
她抬眼看他:“我知道。但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因缺药而死,尤其是在刚刚活过来的地方。”
正说着,帐帘又被掀开。一名军士快步入内,双手呈上一封急件:“前线斥候回报,敌军前锋已扎营于青石渡,距我境三十里。另有一支轻骑脱离主力,正向西南方向移动,疑似探路。”
李瑶接过信拆看,眉头微蹙:“这支轻骑人数不多,但行进路线避开关卡,专挑山间小道。他们想绕后?”
“未必是进攻。”李震盯着地图,“更可能是试探。看我们有没有余力布防,百姓是否还动荡可乘。”
“那就让他们看清楚。”苏婉合上药箱,“让医疗队继续巡诊,药棚照常熬药。白天该晒谷的晒谷,该修屋的修屋。不能让他们觉得我们怕了。”
李瑶当即提笔拟令:各村加强夜间巡逻,民夫轮值守仓;医疗队每日公开清点药材、分发药品,全程接受监察组监督;凡参与防疫劳作满七日者,记功一次,可兑换盐米布匹。
命令尚未写完,外面又传来一阵喧闹。
几人走出主营帐,只见一群村民正往营地抬东西——竹筐装着蔬菜,麻袋盛着糙米,还有人抱着鸡鸭。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跑在最前,手里举着块木牌,上面歪歪扭扭写着:“谢医娘救命恩”。
村老们跟在后头,脸上带着笑。
“他们自发组织的。”陈娘子快步上前汇报,“说是要帮咱们把物资补上来。有些人家里穷,拿不出吃的,就主动去清理焚场、搬运药渣。”
苏婉站在人群前,没有说话。良久,她转身对李瑶说:“把这些人的名字都记下来。将来建碑,刻上去。”
“建碑?”
“不止是纪念。”她声音平稳,“是要让后来人知道,这片土地是怎么活过来的。不是靠一个人,是一群普通人咬牙挺过来的。”
李震看着眼前景象,缓缓道:“这才是根基。兵可以败,城可以失,只要人心不散,就能重来。”
李瑶忽然想起什么:“母亲,您昨晚没歇息,今天又走了六个村子。现在局势稍稳,您该回去睡一觉。”
苏婉摇头:“等我把今日的诊疗记录补完。有几个孩子的症状不太一样,我得再核对一遍用药情况。”
她说完便转身回帐,身影隐入帘后。
李瑶留下一份加急军情副本,轻轻放在她案头。油灯尚亮,纸页在微风中轻颤。
夜深了,主营帐只剩李震一人。他仍在查看地形图,手指沿着河流走势缓缓移动。远处村落灯火渐稀,唯有医疗营方向仍有光亮。
他知道,那盏灯一时不会熄。
苏婉伏在案前,笔尖蘸墨,在册子上写下:“七月廿三,晴。藤县北屯新增发热三人,皆为接触病源家属,已隔离施治。用药反应良好,无恶化迹象。建议扩大周边村落筛查范围……”
她停下笔,抬头望向窗外。
月光洒在药炉上方,蒸腾的雾气缓缓升腾,像一层薄纱浮在空中。
突然,一阵急促马蹄由远及近,踏碎寂静。
一名传令兵冲进营门,翻身下马,直奔主营帐。
苏婉合上册子,起身抓起药箱。
她刚踏出帐门,便听见那兵士喊道:“报——西南哨岗发现敌踪!一支百人骑兵队正逼近怀集村外五里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