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刚照进营帐,李骁已站在沙盘前。昨夜斥候带回的消息还在他脑中回响——白狼部使者将至边界。
他没有等太久。辰时刚过,前哨便来报,一名蛮族男子独自越过防线,手持无刃短矛,背负皮囊,按规矩卸下兵刃后步行入境。李骁下令将其引至主营门外,自己亲自迎出。
那人年约三十,身形瘦削,左耳缺了半边,衣饰粗布缝制,佩刀刀鞘空置,递上时双手平托,不卑不亢。李骁盯着他片刻,才道:“你是何人?”
“塔尔察,白狼部长老之子。”声音低沉,却字字清晰,“奉族中 elders 之命南来,只为求一条生路。”
李骁未动声色,只让亲兵搬来石凳,请他坐下,又命人送上清水。他自己则立于阶上,不入帐,也不设宴。这是礼遇,也是试探。
“你们部落与铁木真同出一脉,如今他正集兵南下,你却孤身前来,所为何事?”李骁问。
塔尔察仰头看他,目光坦然:“三年前冬,铁木真夺我部草场,划给赤鬃部放牧。去年春征兵,又强抽我族八百青壮随军。今夏粮荒,三部断炊,妇孺饿毙者逾千。我们不愿为他的野心陪葬。”
李骁沉默。这些话,与李瑶早前送来的情报吻合。他还记得那份简报里提过,白狼部曾因草场之争与赤鬃部长期敌对,而铁木真强行调停时偏袒后者,致使白狼部酋长当众受辱。若非压迫至极,一个游牧部落不会轻易背离共主。
“你说求生,”李骁缓缓开口,“那你打算怎么活?”
塔尔察从腰间解下皮囊,取出一枚铜符,双手呈上:“这是赤鬃部劫掠我部牛群时留下的印记。他们昨夜扎营东南二十里外,仅有三百骑,无重甲,无粮车。若将军有意,此刻出击,可得其疲。”
李骁接过铜符细看。纹路与昨日战场上缴获的战旗徽记一致,边缘有刮痕,应是仓促刻成。他转身唤来参军:“派两队游骑,沿东谷南线探查,若发现敌踪,不得接战,速回禀报。”
半个时辰后,斥候归来,确认东南方向确有小股部队滞留,营地松散,马匹未系缰绳,守卫懈怠。
李骁终于点头,对塔尔察道:“进来谈。”
帐内烛火微晃。李骁坐于主位,塔尔察立于下首,未敢就座。
“我要你们做的事,不是打几场偷袭。”李骁开门见山,“我要的是动摇铁木真的根基。你能给什么?”
塔尔察深吸一口气:“第一,我部即日起退兵三十里,脱离主力行军序列;第二,我可提供铁木真粮道布防图,包括沿途六处存粮点、护卫兵力分布;第三,各部兵力部署、轮防时间、将领脾性,皆可详述。”
李骁不动声色:“条件听着不错。但我如何信你不是诱饵?万一你回去后反口,甚至引来大军突袭,我岂不自陷险地?”
“将军若不信,可派人随行监督。”塔尔察顿了顿,“或……让我族一人前往帝都,面见你们的大首领,以表诚意。”
李骁抬眼:“你想送谁去?”
“我的弟弟,巴图。”塔尔察声音低了些,“十七岁,未娶妻,族中无权柄。送去帝都,既是使臣,也是质子。”
帐内一时寂静。这一步,等于彻底割裂与蛮族联盟的关系。游牧传统中,背弃共主已是大罪,再遣子为人质,几乎等同于宣誓臣服。
李骁盯着他看了许久,终于开口:“我可以答应你三个条件,但需加一条:你们退兵后,不得擅自与其他部落联络。若有异动,我军立刻视为敌对。”
塔尔察咬牙:“可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