雍灵帝缓缓抬起手,摸向腰间。铜符袋还在,但他没有取出来。
“你们……都商量好了?”
“非臣等私议。三日前,左武卫、神策军、城防营均已暗中通牒,只待今日举事。”
“那朕呢?”皇帝忽然抬头,眼中闪过一丝厉色,“朕算什么?”
“陛下仍是天子。”将领低头,“但天下,已不由陛下做主。”
雍灵帝怔住。
良久,他慢慢点头,动作轻得几乎看不见。头颅垂下,像承受不住冠冕的重量。
将领转身下令:“撤去所有守卫,仅留四人看守正门。其余人,随我去南门迎军。”
甲士们有序退出,火把逐一熄灭。殿内光线渐暗,只剩几盏残灯摇曳。
雍灵帝仍坐在龙椅上,一动不动。手中的剑不知何时滑落,掉在金砖地上,发出清脆一响。
他没有去捡。
夜风从敞开的殿门灌入,吹动他残破的龙袍。他望着殿外,城南方向火光未熄,人声如潮。他知道,那支军队正在进城,步伐整齐,旗帜不乱。他知道,那个人就在其中——李震,那个他曾经视为棋子的人,如今成了决定他生死的存在。
他想站起来,腿却软得撑不起身子。
他想呼喊,嗓子却干得发不出声。
他只能坐着,看着月光一寸寸移过金砖,照在他脚边那把失落的剑上。
殿外,一名老太监佝偻着走来,手里捧着一件披风,想为他盖上。
雍灵帝抬手制止。
老太监退后两步,低头退下。
风更大了。
他缓缓抬起右手,伸向空中,仿佛想抓住什么。指尖微微颤抖,最终只是无力地垂落。
远处传来马蹄声,由远及近,节奏稳定。
他闭上眼。
再睁眼时,目光落在御案一角。那里放着一枚未拆的密匣,据说是昨夜由内廷秘道送入,标注“紧急军情”。他一直没敢打开——怕里面是最后一支叛变的军队名单,或是某个亲信的绝命书。
现在,他已经不想知道了。
他伸手,将密匣推下案沿。
匣子摔在地上,盖子崩开,一张纸卷滚出,沾了灰尘。无人去捡。
马蹄声停在宫门外。
一道身影步入广场,披甲未卸,步伐沉稳。身后千军万马静立,无人喧哗。
殿前石阶上,倒戈将领单膝跪地,双手托起一方令牌:“陛下,李侯已至,请示进殿。”
雍灵帝望着殿门,嘴唇微动。
他终于开口,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:
“让他进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