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医者脸色发白,手中药杵微微发抖。他张了张嘴,终是说不出反驳之词。
此时,一名少年从人群中走出,脸色红润,脚步稳健。苏婉认出是他昨日接诊的风寒重症患者,便请他站上前。
“这孩子昨夜咳血不止,体温高达四十度。”她取出听诊筒,贴于少年背部,“现在听一听。”她示意左右百姓靠近,“谁想亲自听听他的肺音?”
一名老农迟疑上前,接过听筒贴耳。片刻后,他睁大眼睛:“真……真清楚了!早上还呼哧呼哧的,现在就跟常人一样!”
“我们用的是抗生素。”苏婉平静道,“不是符水,也不是艾灸蒙汗。药效如何,身体不会骗人。”
人群开始安静。先前叫嚷的妇人低头不语,怀中的孩子正好奇地望着那具模型。
老医者踉跄后退一步,背靠院墙。他嘴唇颤抖,喃喃道:“吾习医六十年,自认通晓《黄帝内经》《伤寒论》,可……可从未见过如此……如此明明白白的病症演示……”
苏婉收起器械,只留下一幅《五脏明堂图》挂在门侧柱上。她看着老人,语气平和:“医道为民,不在门户之争。诸位若愿学,随时可来听课。”
她说完,转身欲回院内。
就在此时,身后传来沉闷声响。
老医者双膝触地,重重叩首,额头抵上石阶:“我等……输了。”
身后弟子们面露惊愕,继而陆续跪倒一片。有人低声啜泣,有人呆立原地,仿佛信仰崩塌。
火把仍在燃烧,映照着那幅挂起的图。线条虽简,却将五脏六腑绘得分毫不差,每一笔都来自无数个日夜的观察与验证。
一名年轻弟子颤声问道:“我们……还能学吗?”
苏婉停下脚步,回头看了他一眼:“能。但要先放下成见,像初学者一样,从认识自己的身体开始。”
她抬手扶住门框,指尖划过图边钉子的痕迹——那是昨夜风雨吹落后的重新固定。图面平整,纹丝不动。
院门缓缓合拢。
楼上传来翻页声,苏婉走进值班室,翻开明日牛痘接种的名单。灯火映在纸上,字迹工整。她提笔写下第一行:东坊孤儿院,三百二十七人,七岁以上优先。
楼下,那幅图在夜风中轻轻晃动了一下,旋即静止。
一只飞蛾扑向灯笼,撞在纱罩上,翅膀扇出细微响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