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匠师?”王晏冷笑,“祖制有言,奇技淫巧,乱政之源!他这是要毁尽规矩!”
幕僚犹豫:“要不要……再联络曹瑾,散些话出去?就说这机器耗煤伤地,久用必致旱灾?”
王晏盯着张三被众人高高举起的身影,沉默良久。
“晚了。”他声音低沉,“火种已入百姓手。你拦得住一个人,拦不住千万人想活命的心。”
他转身欲走,忽又停步:“传话下去,各族私塾,即日起加授算学。凡子弟不通《机枢要义》者,不得入祠堂祭祖。”
李瑶此时已登上调度台,手中拿着一份新报:洛阳工坊两刻钟内收到三百二十七份图纸索要请求,楚南驿站快马加急,要求增派五名蒸汽教习。
她转身对传令兵道:“通知各城,公共工坊即刻开放,每坊配两名学府助教,每日申时讲授《蒸汽三图》。”
传令兵领命而去。
李毅站在人群外围,手按腰间短刀,目光扫过每一个形迹可疑的身影。一名穿灰袍的男子试图靠近展棚,从袖中摸出小瓶,被他一个箭步拽出。
“什么东西?”李毅压住对方手腕。
灰袍人挣扎:“只是香粉!除尘用的!”
李毅掰开瓶塞闻了闻,是普通松香。他松开手,盯住对方:“再靠近十步内,直接下狱。”
灰袍人踉跄退开。李毅扫视四周,确认再无异动,悄然退入巷口暗处。
李震此时已走到张三面前。少年被人群围得透不过气,脸上混着汗与泪。
“怕了?”李震问。
张三摇头:“不怕。就是……不敢信。”
“信不信不重要。”李震拍了拍他肩,“重要的是,你动手了。”
他转身走向十台试验炉。炉火已燃,煤炭噼啪作响。李瑶下令启动所有泵机,十根导管同时抽水,渠中水流奔涌,冲开干涸的河床,灌入久旱的田地。
围观百姓纷纷踮脚张望。有人认出那是去年枯死的稻田,如今水已漫过田埂。
李震立于渠边,声音朗朗:“有人说这机器会招天罚。天罚在哪?我只见活水穿田,稻种得生。他们怕的不是伤地脉,是怕你们学会后,不再听他们念经。”
人群哄然大笑。几个老儒生脸色发白,低头匆匆离场。
李瑶走来,低声:“王晏的人在茶楼散布‘耗煤伤地’之说,已被李毅截下一人,余者散去。”
“由他们说。”李震道,“事实比谣言跑得快。”
他抬手,指向工业区深处。那里,第一座民用蒸汽厂已落成,烟囱林立,白雾如云。
“明日开始,每州选派百名工匠,入厂实操。三个月后,谁造的泵最稳,谁带徒最多,奖田十亩,免赋三年。”
李瑶记下,随即问:“真要奖田?士族必反。”
“反?”李震冷笑,“他们早就不满了。可如今,百姓要的是活路,不是他们口中的礼法。”
他望向广场。张三正被一群少年围住,手舞足蹈地讲着组装诀窍。一名老铁匠蹲在地上,用炭条临摹图纸,字迹歪斜却认真。
李瑶轻声道:“从今往后,机关术不再是世家秘传。”
“也不是李家独有。”李震说,“是天下人的。”
他迈步走向展棚,亲手拆下一台蒸汽机的核心齿轮,托在掌心,迎着朝阳举起。
金属反射出刺目光芒,照在每一张仰起的脸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