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刚透进窗棂,案上那封烧尽的信纸只剩一圈焦痕,边缘卷曲如枯叶。李震的手指从烛台边收回,未再看那灰烬一眼。他起身,整了整衣袖,朝着政事殿方向走去。
殿门已开,李瑶、苏婉、李骁、李毅、赵德皆已在殿外候着。无人多言,只彼此点头,依次入内。李震坐于主位,目光扫过众人,开口便道:“今日议三事:土地重分、科举革新、律法重修。不议虚名,只论实策。”
赵德捧简上前一步,眉心微蹙:“主公,天下初定,民心尚浮。若骤行大改,恐扰百姓生计,反生乱象。”
李瑶立刻接话:“若不改,三年内必乱。”她指尖一划,玉简光纹浮现,三州数据流如河图般铺展,“土地兼并已至七成,赋税却逐年递减。若维持旧制,十年后国库将空,民无立锥之地。”
赵德皱眉:“数据虽准,然百姓非数字。一纸令下,田亩重划,地契重造,官吏若趁机盘剥,岂非雪上加霜?”
“所以不全国推行。”李瑶语气平稳,“先选三州试点——青州、中州、北陵。每州取两县,由数据司全程监控粮产、税负、人口流动。若有异常,即时叫停。”
李震点头:“试点不强推,自愿报名。官府出证,保地权十年不变。”
赵德张了张口,终是低头记下。
李毅忽而开口:“士族残余未清,若借机煽动,如何应对?”
“不必等他们动。”李震目光转向他,“你昨日提的‘监察辅吏培训营’,今日就办。陈元这类人,不是只用一次。凡愿悔过者,经审查后编入培训,结业后派往试点县,专查土地重分中的舞弊。”
李毅一怔,随即抱拳:“是。”
“不止查贪。”苏婉轻声接道,“还要教人。女子学堂已开五地,下一步,每州设‘蒙学督导’,由学堂女师轮值下乡,教识字、讲新法。百姓不懂政令,才容易被蛊惑。”
李震看了她一眼:“科举也要改。”
此言一出,殿内微静。
“旧科考以诗赋取士,重文辞而轻实务。”苏婉继续道,“如今治国需懂农政、工造、律法、税算之人。建议增设‘实务科’,考策论、算学、地舆、工器图解。凡千机坊、医馆、数据司出身者,皆可应试。”
赵德眉头锁得更紧:“此乃破祖制。”
“祖制能救今日之民?”李瑶反问,“上月青州大旱,地方报灾延迟十七日,因县令只懂写骈文,看不懂雨量图。等朝廷知晓,已有三百户断粮。”
赵德语塞。
李震缓缓道:“科举三年一开。今年秋,便试新法。实务科取五十人,文经科减至三十。十年内,逐步并轨。”
赵德低头,终未再言。
李骁一直未语,此时开口:“军中士卒,多出自贫户。若科举向实务倾斜,他们子弟也有机会入仕?”
“正是。”李震道,“军功可换学分。服役三年者,可免初试,直入复试。”
李骁眼中微亮,抱拳:“属下代将士谢恩。”
“不是恩。”李震语气平静,“是还债。他们守土,我们治政。政不通,便是负了他们。”
殿内一时寂静。
李瑶调出新图:“律法修订,也需数据支撑。旧律中‘良贱不通婚’‘匠户世袭’等条,已致人口流动停滞,工坊缺人,田地荒芜。建议废除身份世袭,允许自由择业、迁徙、婚配。”
赵德终于抬眼:“此令一出,士族必反。”
“他们早就不满了。”李震淡淡道,“从我们废除门阀私兵那天起,就没打算回头。反不反,不重要。重要的是,百姓能不能活得有尊严。”
他站起身,走到殿中悬挂的龙首图前,提笔蘸墨,在帛卷上写下三行大字:
一、田亩重分,试点先行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