堂内无人应声。
李瑶将算盘收回袖中,低声道:“爹,账已立,下一步,该查钱去哪了。”
李震点头,转身离堂。
阳光正烈,照在石阶上反出白光。李瑶跟在他身侧,两人走得不急。街市上传来孩童唱谣:“十文盐,白如雪,李家开了惠民店。”
李震脚步未停。
“王焕不会善罢甘休。”他低声说。
“那就让他动。”李瑶回,“动得越多,漏得越多。他若敢查账,我就让他看见每一笔黑银的去向——从陈家到他库房,中间经手的七个人,我都记着。”
李震看了她一眼:“别太急。”
“我不急。”她摇头,“我只是在算。他每压我们一次,我们就多一张牌。现在,牌在我手里。”
两人转过街角,临近府门。
李震忽道:“赵德昨夜递了话,说王焕今早密见了陈家掌柜。”
“正常。”李瑶冷笑,“他们得商量怎么补洞。一个少缴税,一个断财路,谁都不好过。”
“那你猜,他们下一步会做什么?”
“要么改账,要么换人。”她顿了顿,“但无论哪样,都会留下痕迹。我已在盐场安了三个人,专记出入库单。只要他们敢动数字,我就敢当场揭出来。”
李震没再说话,只抬手推开府门。
院中李毅已候着,见二人回来,只微微点头,没说话。
李震走进厅堂,坐下,从袖中取出诏书,放在案上。黄绢在光下泛着微亮,火漆印的碎痕像一道裂口。
李瑶站在旁边,轻声道:“这诏书,是突破口。”
“也是靶子。”李震盯着那行“特事特办”,“皇帝不会无缘无故批这个。他需要我们稳住豫州,但也怕我们坐大。”
“所以他给我们刀,却不给鞘。”
“所以我们要用得准。”李震抬眼,“下一次对峙,不会再在公堂。他们会从账上、从人上、从背后动手。”
“那就等。”李瑶手指在袖中轻轻敲了三下,是算盘拨珠的节奏,“我账本已经重做三遍,每一笔进出都留了双档。他们若敢碰,我就让整个豫州看见,谁在吞百姓的盐钱。”
李震缓缓闭眼。
片刻,他再睁眼:“你去把牛痘接种的账也调出来。把人数、耗材、人工全算进去,做成一份‘民生成本表’。我要让王焕知道,我们不只是卖盐的。”
李瑶点头,转身要走。
“等等。”李震叫住她,“明日,把盐场账册送一份去衙门。主动送。”
她一怔:“现在?”
“现在。”他声音沉下,“让他们查。查得越狠,越能看见我们没藏东西。而他们——只要动,就会露。”
李瑶明白了。
她转身出门,脚步轻而稳。
李震独自坐在堂中,目光落在诏书上。他没伸手去碰,只看着那行朱批。光从窗格斜切进来,正好落在“特事特办”四个字上,像一道烙印。
院外,李毅悄然退向侧门。
街角茶摊,一名穿灰袍的男子放下茶碗,匆匆起身离去。他袖中藏着一张折叠的纸,上面写着:“李氏已获特赦,盐税从实申报,王大人震怒,密令陈氏查账反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