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尚未散尽,青河码头的战船已列阵完毕。李骁立于旗舰甲板,手中令旗未动,目光扫过三县将领。王铎紧握虎符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,虎符底部“联防”二字尚带熔铸余温。沧浪副将冷笑出口未落,旗舰舱门轰然开启,十二门铸铁火炮在微光中泛出幽蓝,炮管上的三法六规刻痕未及打磨,铁屑仍附着于凹槽。
“昨夜截获的密信说,平西王水师左营已至沧浪江口。”李震踏上跳板,脚步沉稳,声音不高却穿透风声,“三县炮船,若敌舰过渡,须同时升火。”
王铎喉头滚动,终是低头:“遵令。”其余将领陆续应声,唯有一人迟疑未语。李骁目光一凝,旗杆轻点甲板,炮兵阵列中顿时响起链条拖地之声,十二门火炮齐齐转向江面。
平西王细作伏在桅杆高处,怀中密信已被冷汗浸透。他亲眼所见,那本应藏于沧浪军械库的火炮图纸,此刻正钉在主桅之上,飞鹰爪痕贯穿“三日后攻城”字样,墨迹斑驳,似被雨水冲刷过。
试射场外,山体崩裂的余音未绝。十二门火炮连发一轮,炮口硝烟未散,老工匠扑上前,手指抚过炮管外壁,触感温热却未灼手。他喃喃道:“连发十二轮未炸膛……这哪是兵器。”
“是百姓的活路。”李震接过苏婉递来的药囊,系在炮兵队长腰间。药囊以粗麻缝制,内装三味草药,专解硝烟积毒。每门炮后,三名医官已就位,药箱打开,银针、艾条、解毒丸整齐排列。
山脚下,垦荒队挥动铁犁,新翻的褐土翻卷如浪。一名寒门出身的炮兵校尉挺直脊背,铠甲内衬的护心药囊随呼吸微微起伏。他盯着远处的火炮,眼神坚定。
李瑶快步走来,手中密报尚未展开,声音已先至:“北境方向的金属摩擦声,不是风。”她将沙盘推至李震面前,红点标注处,三十辆攻城车停于沧浪渡对岸,车体覆盖油布,轮廓隐约可见机关兽特征。
“平西王送来的‘贺礼’。”李骁冷笑,令旗一展,炮兵阵列迅速调整角度,炮口齐齐对准江面。
生祠前广场,香火重燃。青铜鼎中火光跃动,百姓自发抬来新粮,堆成小山。每筐粮上插着木牌,墨迹未干:“王五种家,首季余粮三百石”。老农跪地叩首,额头触地,久久不起。
闽越使臣立于人群边缘,盯着粮堆良久,忽然解下腰间玉佩,掷入鼎中:“此物能换多少石粮?”
“按《货殖律》,可换三百石,但须留三成作军粮。”李瑶立于鼎侧,算盘轻拨,数字跃然纸上。她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。百姓低声议论,有人高喊:“李公不夺民粮,反助民耕,这才是青天!”
孩童们排成队列,唱起新编《均田谣》,词句简单,节奏却与炮兵操练步调暗合。歌声起处,炮阵方向传来擦拭炮管的金属摩擦声,一唱一和,竟成共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