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0章 医典校注引风波(1 / 2)

李震将铜管置于案上,指尖轻压管口,未取纸条。窗外风止,灰烬不再翻飞,他转身离去,只留一道命令:“封存,待查。”

苏婉在医馆熬完最后一剂安神汤,指尖沾着药渣的微涩。她将汤药递给工坊伤员,目送其缓步离去,才提灯走向藏书阁。夜已深,廊下无巡卫,唯有她足音叩地。工坊连番惊变,她心中不安未消,便想借整理医典平心。

藏书阁门轴轻响,烛火晃入。她将灯搁于案角,取下《千金方》校注本。此书三日前由京师游学士子献上,称是王太傅门人整理先唐遗本,特赠宁远堡以示医道共济。李震未拆封,只交由她审定是否可入医馆典藏。

她逐页翻检,纸页脆薄,墨色匀净。翻至“解毒汤”条目时,目光微凝。页侧边缘一道极细朱痕,若不侧光几不可见。她凑近,以指腹摩挲,触感微凸,形如半枚勾连纹——与王氏族徽下半部吻合。她心头一紧,立即抽出另两卷校注本比对,皆在药方页角发现相同痕迹,位置规律,似有意标记。

她翻开“解毒汤”原方,再对照此本,发现一味“白蔹”被改为“赤蔹”,剂量翻倍。她闭目回想药性,赤蔹性烈,久服伤肝,与解毒之效相悖。再查“止血散”条,原用“地榆炭”,此本却作“紫草根”,后者活血,反致血涌。三处药方皆改得隐蔽却致命,若依此施治,患者初愈后必复发,甚或暴亡。

她合上书,呼吸略沉。这非疏漏,是蓄意篡改。若此书广传,百姓病亡,必归咎李氏医馆用错方,而献书者反可指其“私藏正典,拒传良方”。她当即提笔录下异处,命侍女去唤李瑶。

李瑶披衣而来,发未束,手中握着一册账簿。她入阁未语,先看苏婉所标三处药方,又取校注本细察朱痕。片刻,她问:“此书何时入堡?”

“三日前,由三名游学士子联名献上。”

李瑶翻开书末题跋,见落款为“京兆王门弟子周元等敬校”。她冷笑:“周元?去年科考落第,其父曾任太医院副使,因贪墨被贬。此人早与王太傅府有往来。”

她转身取来文书登记簿,翻至半月前记录。果然,三名士子持“太医院荐书”入宁远堡游学,每月领取廪食,出入医馆抄录药方。她再查近五日进出记录,发现其中一人曾携一卷《青囊书》残页离馆,申报为“借阅医典”,守卫未阻。

“他们不是来学医的。”李瑶声音冷下,“是来栽赃的。先偷传残页,再以篡改本冒充真典,待民间流传,便说我们垄断秘术,拒不公开。”

苏婉点头:“若我们拒用此书,便是心虚;若用了,便是害人。无论哪条路,都毁医名。”

李瑶合上登记簿:“我即刻追查刊印源头。”

次日午,李瑶带回消息:校注本用纸为宫廷特供“玉版笺”,非民间可得。印刷坊位于京郊,昨夜突遭火灾,老板携家逃遁。坊中残存印版经比对,确为此书。更关键的是,三名士子离堡后,曾夜访京师某书肆,托售此书十部,标价低廉,称“李氏私藏禁方,得之可活人无数”。

“他们要造势。”李瑶道,“先让百姓以为《青囊书》在我们手中,再以毒方败坏名声,最后逼朝廷出面‘索还’。”

苏婉沉吟:“他们要的不是书,是名分。若我们交不出真本,便是欺世;若交出,又无此书——两难。”

李瑶忽道:“那我们就给他们一本。”

当夜子时,二十名太医自京师疾驰而至,叩开宁远堡医馆大门。为首者持黄绢诏令,声言奉旨查证“李氏私藏《青囊书》一事”,要求立即交出全本,以正医道。

苏婉立于堂前,素衣未饰,身后仅立李瑶与两名医女。她不惊不怒,只道:“诸位远来,既为医典,何不入内详谈?”

太医团入堂,环立四周,目光逼视。为首者冷声道:“《青囊书》乃前朝禁典,失传百年,今闻藏于贵府,敢请出示,以验真伪。”

苏婉微笑:“诸位既知此书失传,又何以认定我处有之?”

“民间已有传抄本流出,皆称源自宁远堡。”

“那便请出示传抄本。”

一人递上一册,正是那校注本。苏婉接过,翻至“解毒汤”页,指着被改药方:“此方以赤蔹代白蔹,剂量加倍,若依此用药,三日内必肝损呕血。请问,这是救人,还是害人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