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震一笑,推开沙盘旁一卷竹简。李骁展开,见其上列着“铁矿杂质比”“冶炼损耗率”“运输折耗”等数十项数据,末尾标注:“平西王铁料含硫高,每炼十石损三石;我料经匣中法提纯,损不足一石。”
“他压得了一时价,压不了长久质。”李震道,“我铁器更利、更韧、更轻。农夫用过一次,便知差别。商贾贩一次,便知利润。市在民手,不在王令。”
赵德默然良久,终叹:“此非商战,实为乱局之刀。一旦诸州争利,盟约必裂。”
“正要其裂。”李震目光如铁,“婚约之计,他欲以礼杀我;南陵之粮,他欲以饥困我。如今我以铁破之,让他腹背受敌——外失盟友,内失匠心。”
李骁忽觉寒意。他原以为父亲只是反击,此刻才知,此令一出,九州商路将血雨腥风。他低声道:“若平西王怒极,联合北蛮呢?”
“北蛮?”李震冷笑,“铁木真刚败于你炮下,粮草被焚,正自顾不暇。且——”他抬手,从袖中取出一纸,“昨夜细作回报,平西王曾密联北蛮,许以铁器换马,却被拒。为何?因我铁器已流入北境,质优价廉,蛮人宁买我货,不用其赠。”
李骁心头一震。他原以为铁器只是军需,竟不知早已暗通边外。
李瑶此时道:“我已令商队改道,七日后向楚南发第一批货,每车皆贴‘宁远监造’火漆印,以防仿冒。另派三队暗卫随行,若遇劫,不必救货,只录袭者口音、兵器、马匹烙印。”
李震点头:“传令下去,铁器外销,即日施行。各州府驿站,张贴告示——‘宁远精钢,农具降价三成,军械不售’。”
赵德长叹退下。厅内只剩父子三人。李骁凝视沙盘,忽道:“父亲,您真不怕反噬?”
“怕。”李震坦然,“但乱世无稳局,唯有以攻代守。他断我粮,我乱他市;他设婚杀,我以铁破盟。今日之令,非为赚钱,只为——”
话未说完,门外疾步闯入一名文书,跪地呈报:“并州急讯!昨夜三更,楚南商队在阳曲道遭劫,五十车铁器被焚,现场留有平西王府旗!”
李瑶立即调出商路图,比对时间轴。她沉声:“不是劫,是栽赃。楚南商队昨日辰时才离境,不可能昨夜抵阳曲。”
李骁冷笑:“他想嫁祸我,激楚南与我断交?”
“不止。”李震目光如炬,“他要造势——‘李氏铁器,所经之处,必生祸乱’。让诸侯畏而远之。”
李瑶指尖划过地图,忽停在闽越边境一处关卡:“父亲,我有一策。明日闽越商队将经‘断龙口’入我境,若我们在关口设市,当众开箱验货,公示价格与成色,再让闽越商人现场订货——”
“让他想拦都拦不住?”李震颔首,“好。就让天下看看,谁在护商,谁在劫市。”
李骁忽觉袖中发烫。他探手一摸,是随身携带的火铳扳机护圈,此刻竟微微震颤。他心头一凛——此物从未异动,唯有一次,是在火药工坊爆炸前半刻。
他猛地抬头,望向李瑶:“商队运铁,可有加装‘防震铅衬’?”
李瑶一怔:“按旧例,仅军械运输才用。”
“立刻加装。”李骁沉声,“他们若不止用刀,还用了火器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