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1章 冬日粮仓起风云(1 / 2)

李震将账本翻至最后一页,水印“巳时”在烛光下若隐若现。他指尖压着那行“待令,混入赈粮”,目光未动,声音却已穿透密室薄墙:“传李瑶、赵德,即刻入府。”

不到一盏茶工夫,两人踏雪而至。李瑶外袍未解,袖口沾着雪粒,进门便见案上摊开的账本与盐样。她只看了一眼,便伸手将“丙七”编号与“巳时”水印并排推至烛下,低声问:“毒药混赈粮,是冲着冬日施粥来的?”

李震点头:“百姓冻饿交加,挤在粥棚前,一锅下药,百人难逃。可单靠毒药,难成大乱。他们必有后手。”

话音未落,赵德匆匆从怀中取出一纸快报,双手呈上:“三县粮价三日内翻了三倍。青州盐仓无故调出三十车海盐,全数运入宁远辖境。百姓抢粮,已有斗殴致伤。”

李瑶接过快报,目光扫过数字,忽然停住:“三十车盐?按民户用量,顶多撑两个月。多出的量,足够换走三万石存粮。”

她抬眼,声音冷了下来:“盐是硬通货,尤其冬日腌菜储肉,家家需用。他们拿走私盐换粮,把存粮抽空,再让毒药随粥下肚——不是杀人,是灭城。”

室内一时沉寂。烛火跳了一下,映在李震脸上,划出一道深影。他缓缓将账本合上,指节敲了敲桌面:“平西王不只在工坊、当铺埋钉子,他在断我百姓的活路。”

赵德皱眉:“若开仓平粜,恐被反咬扰乱市价。若不开,民心必乱。更棘手的是,这些粮商背后有人撑腰,士族联保,官府难查。”

李瑶已转身走向墙边木架,抽出一卷市舶流水册,快速翻页。片刻后,她指尖点在一行记录上:“这三十车盐,报的是‘民用补给’,由登州盐运司批文放行。可登州今年海冰封港,盐产减半,哪来的余量?”

她抬头看向李震:“盐是假批,真走私。有人在官面上给他们开路。”

李震沉声下令:“查这批盐的落脚点。所有粮行、仓栈,一户不漏。但——”他顿了顿,“放风不出手。让他们以为我们还在忙着救灾,没空管粮事。”

赵德领命退下。李瑶未动,只低声问:“您信不过盐运司?”

“我不信的是‘无人受害’。”李震盯着案上盐样,“一车盐换百石粮,三十车就是三万石。宁远三县冬储备粮,也不过五万。他们敢这么干,说明有人不得不配合。”

李瑶会意,当即命人提审当铺账房。不到一个时辰,消息传来:账房供出一名粮行管事,三日前曾在城西酒肆密会一名盐税官,二人闭门对饮,未留外人。

“丙字暗桩。”李瑶在纸上写下“丙九”二字,“工坊有丙三,当铺有丙七,粮行有丙九——他们在关键节点都安了人。这名税官,极可能是被迫协从。”

李震闭目片刻,再睁眼时已决断:“传令暗部,盯死所有粮仓出入口。若有异常运粮出仓,记下路线,但不准拦截。我要知道,这些粮最终去了哪里。”

夜深雪重,府邸外脚步声渐稀。李震独坐密室,案上盐样未收,账本摊开。忽有守卫低声通报:“一名盐税官求见,自称有要事禀报,已在门外跪了半炷香。”

李震抬眼:“让他进来。”

那人踉跄入内,官袍沾雪,脸色青白,进门便扑通跪倒,双手捧出一包粗布包裹的盐粒:“下官……下官是登州盐运司派驻宁远的协办,名叫周允。这盐,是从青州私运来的,打着官批名义,实则全数流入黑市。”

他声音发颤:“平西王府长史亲来,逼我签了保盐文书。若不从,便说我私吞盐税,抄家问斩。我……我上有老母,下有幼子,只得应承。”

李震未动,只问:“你为何此时来投?”

“因为……”周允喉头滚动,“他们要的不止是盐利。昨夜有人密令,要我再开三道批文,名目是‘军需调用’,实则将宁远官仓三万石存粮,以盐抵价,全数转出。若成,百姓开春便无种粮可播。”

李震目光一凝:“你有证据?”

周允从怀中取出一纸文书副本,双手呈上:“这是他们逼我誊抄的押盐批文底稿,上有平西王府暗印,写着‘换粮三万石,分三批运出,不得延误’。”

李瑶接过,对着烛光细看。印文清晰,笔迹工整,确是王府专用格式。她低声念出那行字,抬头看向李震:“他们不是要制造恐慌,是要制造绝境。粮尽、毒发、民变——三线齐动,宁远必乱。”

李震缓缓将文书压在烛台之下,火光映着“换粮三万石”五字,如烙铁印下。他问周允:“你可愿作证?”

周允浑身一颤,低头不语。

李震未逼,只道:“你若留下,我保你家人安全。你若离去,我也不拦。但若三万石粮被运走,宁远百姓饿死街头,你我皆有责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