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7章 科举名额(1 / 2)

李瑶搁下笔时,指尖微微发颤。墨迹在纸上晕开一小团,像被水浸过的枯叶。她闭了闭眼,太阳穴仍有一丝钝痛,似有细针在皮下缓缓游走。苏婉的银针昨夜才拔出,留下的酸胀未散,但她不能再等。

窗外传来脚步声,王二捧着一卷黄纸进来,边角磨损,印着兵部火漆。他低声说:“朝廷文书到了,青牛县三名额,准考府试。”

李瑶接过,指尖抚过火漆印。裂纹清晰,未被篡改。她将纸展开,逐字读完,搁在案上。

“去叫书院所有学生,半个时辰后,院中集合。”

王二迟疑:“姑娘刚歇下,要不要……”

“去。”她声音不高,却未容迟疑。

半个时辰后,五十名学生列于院中。有穿粗布的农家子,也有衣衫褴褛的流民后代,站姿参差,却都挺直了背。李瑶站在石阶上,手中捧着两本书册,封皮已磨白,是她亲手抄写的《启蒙识字课本》与《算术初解》。

“朝廷给了青牛三个科举名额。”她开口,声音清而稳,“以往,这等事由县学定夺,荐举士籍子弟。今日不同。”

她顿了顿,目光扫过众人。

“我不问出身,不看户籍。只问两件事:谁能背出《孟子》三篇?谁能解三道方田题?明日县衙报名,我去替你们担保。”

场中静了一瞬,随即有人低声抽气。一个瘦小少年攥紧衣角,嘴唇微动,似在默诵。另一人低头看着自己裂口的草鞋,忽然抬头,眼中发亮。

李瑶走下台阶,将两本书册放在石桌上。

“这两本书,你们大多已背熟。识字、算数,非为取巧,而是立身之本。科举之路难,但路既开,便不是士族独行的道。”

她抬手,指向书院门楣上新刻的四个字——“有教无类”。

“从今日起,你们是学子,不是流民、不是贱役。名字可改,籍贯可录,但心志不可退。”

话音落,院外忽有喧哗。

五名老儒生立于门侧,领头者须发花白,手持竹杖,冷声道:“李姑娘,科举乃国之大典,非儿戏。粗通笔墨的野人子,也配登堂应试?”

李瑶未动怒,只问:“老先生姓崔?”

“正是崔文远,县学教谕。”

“那您可知,上月盐田导流渠,是谁算出曲道三折,减损水流冲击?是书院学生陈二狗。”她转身,点出一人,“他昨日解出《九章》盈不足术,比您门下某位童生快了两刻。”

崔文远脸色微变。

李瑶又道:“朝廷文书未限出身,县学亦无权阻拦。明日报名,我带他们去。若有违制,您可上书兵部,但今日,他们站在这里,便有资格听这一席话。”

崔文远拂袖而去,其余人随之退走,只留一人冷笑:“妇人干政,必乱纲常。”

李瑶未追辩,只命王二取来一卷公文。

“这是县令签发的《青牛县教化令》,明文规定:凡入书院满一年者,皆具应试资格。赵幕僚已联署备案,县衙不得拒录。”

她将公文展开,高举于众前。

“明日,我去县衙,点名三人,陈志学、赵文远、林三槐——你们若愿考,便来。”

散学后,李瑶回静室。苏婉已在等候,手中银针未出,只问:“还撑得住?”

“能。”李瑶解开发带,揉了揉额角,“今日说完那番话,反倒轻松了些。”

苏婉点头:“你父亲说得对,治世不止在兵与粮。人心若死,城池再固,也不过是空壳。”

李瑶默然片刻,低声道:“我只是怕……怕他们去了府城,被人一句‘乡野粗人’就打发回来。”

“那就让他们带着青牛的骨气去。”苏婉道,“不是哀求,是应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