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层,是一封写给五竹的信。信纸已经泛黄,字迹却清晰有力,开头便是亲昵到近乎调侃的称呼:“小竹竹”。
信中,叶轻眉毫不避讳地提及五竹的“非人”身份——一个拥有恐怖战力、核心可能由某种超强合金与能量源构成的“机器人”,并反复叮嘱他,在自己遭遇不测后,务必毁掉这个箱子,绝不能让其落入“有心人”之手。
字里行间,充满了对五竹的信任、依赖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、对未来的担忧。
第三层,才是留给范闲的信。这封信,彻底撕开了这个世界温情脉脉的伪装。叶轻眉以冷静而清晰的笔触,告知了范闲他真正的身世:他的母亲,并非这个时代的原住民,而是从一个科技高度发达的“现代”文明,通过某种“冰冻休眠”技术意外来到这个未来的、文明重启后的世界。
而范闲自己,更是叶轻眉参与的某项极度危险的“记忆数据化及意识转移实验”中,唯一成功的特例。他之所以拥有近乎过目不忘的超常记忆力,根源于此。信末,叶轻眉明确写道:“孩子,这里不是异界,这里就是地球,是我们的家园,只是它病了,在废墟上重建了一个畸形的形态。”
所有的线索,苏小蕊之前的推测,在此刻被母亲的亲笔信彻底证实。范闲拿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,他不是穿越到了古代,而是“重生”在了一个遥远的、充满辐射与变异的未来!
真正的“穿越者”,是苏小蕊,而他范闲,从某种意义上说,只是这个世界的“土著”,一个被母亲用超前科技“创造”出来的特殊存在。
世界观在瞬间崩塌又重组。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范闲的大脑,让他感到一阵眩晕。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,消化着这惊天的秘密。
苏小蕊只能默默抱住他给予温暖的支撑。
回到范府时,夜色已深。范若若还在他房里等着,关切地询问他为何要去参加那场明显是陷阱的诗会。
范闲看着妹妹纯净担忧的眼神,心中百感交集,却无法言说,只能含糊地答道:“为了找一个真相。”
一个关于母亲,关于这个世界,关于他自己的,沉重而残酷的真相。
他把箱子打开了,带着疑问去找了范建,也去找了陈萍萍,最后得知了庆帝是他的生父,也知道了正是这个赋予他生命的男人,下令杀害了他的母亲。
他得知了当年牛栏街那场精心策划的围杀,知道了母亲是如何在希望与背叛中陨落。
而对那个长公主李云睿,那个看似温婉、实则操纵着无数阴谋,陷害母亲抢夺权利的女人,他心中涌起的是一种源自血脉的、冰冷的厌恶。
他浑浑噩噩地回到自己的房间,关上门,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下来,只剩下他剧烈的心跳声。一直等在房内的苏小蕊看到他失魂落魄、面色苍白的样子,立刻迎了上来。
“范闲?”她轻声唤道。
范闲没有回答,只是猛地伸出手,紧紧抱住了苏小蕊,将脸埋在她瘦小的肩膀上。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,喉咙里发出压抑的、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。
他一直以来的玩世不恭,他的小心翼翼,他的步步为营,在得知全部真相的这一刻,彻底被巨大的悲伤、愤怒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感击溃。
苏小蕊没有挣脱,也没有多问,只是安静地回抱着他,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背。她能感觉到他温热的泪水浸湿了她的衣襟。
过了许久,范闲的情绪才稍稍平复,但依旧紧紧抱着苏小蕊,仿佛她是这冰冷世界里唯一的浮木。
苏小蕊叹了口气,用尽量平静的语气开口,声音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:“没事的,范闲。”
范闲闷闷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苏小蕊继续道:“庆帝不是怕你娘留下的东西吗?巴雷特,没有子弹,只是一堆废铁。但是,”她顿了顿,一字一句地说,“我有子弹。”
范闲抬起头,泪眼朦胧地看着她。
“你忘了我一直在研究枪械吗?”
苏小蕊迎着他的目光,眼神清澈而坚定:“这个世界的人,害怕超越他们理解的技术和力量。你五竹叔的眼睛,不是什么普通的盲眼,那很可能是一种高能激光发射器。
我怀疑,‘神庙’本身,就是一个失控的、拥有高度人工智能和强大武备的远古基地。”
她深吸一口气,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:“范闲,我不是说还有事瞒着你吗?现在是时候告诉你了,我把实话和你说,但你不能讨厌我!”
范闲看着眼前这个陪伴他多年、看似柔弱却藏着无数秘密的“老乡”,心中五味杂陈。他擦了擦眼泪,声音还有些沙哑:“那要看你说的是什么样的实话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