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自己造?”
克劳斯的声音陡然拔高,这位严谨刻板的德国老人,花白的眉毛拧成了一个死疙瘩。
他看陆云的眼神,像在看一个异想天开的疯子。
“陆先生,这不是在厨房里烤蛋糕!”
“我们讨论的是空气的液化分离!零下一百八十度的超低温精馏!”
“你知道那需要什么吗?”
“一座精密到每个焊缝,能耗高到恐怖的空气分离塔!
巨型压缩机!透平膨胀机!能承受超低温和恐怖压力的精馏塔!”
他的视线扫过四周,最后落在那片无垠的戈壁滩上,语气里满是窒息的绝望。
“我们这里有什么?”
“只有沙子!”
赫尔曼、皮埃尔等一众欧洲专家,面如死灰。
是啊。
他们差点忘了自己身处何地。
这是一个连氧气都比别处稀薄的鬼地方,现在却要去凭空制造比黄金还稀有的惰性气体?
简直是天方夜谭。
面对山崩海啸般的质疑,陆云脸上没有任何波澜。
他没有争辩。
只是转过身,看向人群中两位一直沉默不语的老人。
马振邦和高士伟。
陆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“我问个事。”
“咱们基地,有没有能抗住超低温、高压的大家伙?”
“比如淘汰下来的旧储罐,废弃的压力容器,越大越好,越结实越好。”
他从不问“能不能”。
他只问“有没有”。
两位老专家浑浊的眼睛里,瞬间闪过一抹光亮。
他们太熟悉陆云这种思路了。
那是属于顶级工程师的,化腐朽为神奇的自信!
马振邦摸了摸自己快要揪秃的胡子,大脑飞速运转。
“旧罐子……要说大的,还真有!”
“北边三号仓库后面,埋着几个当年给火箭项目搞燃料测试的液氢储罐,
苏联货,傻大黑粗,那罐壁厚得能硬抗穿甲弹!就是废弃好多年了,不知道骨头还硬不硬。”
高士伟扶了扶眼镜,立刻补充。
“还有!咱们自备的制氧站,那台活塞式压缩机,是当年从东北最好的厂子里拉回来的宝贝疙瘩,劲儿大得很!”
陆云一拍手,眼中光芒万丈。
“走!”
“寻宝去!”
接下来的半天,整个红星厂上演了一场轰轰烈烈的“废品回收”运动。
一群平均年龄超过五十岁的老师傅,卷起袖子,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狼,冲进了尘封的仓库和废料场。
那些在欧洲专家眼中一文不值的工业垃圾,在他们眼里,全是熠熠生辉的宝贝!
“老李,搭把手!这个阀门是潜艇上拆下来的特种合金,耐腐蚀!”
“找到了!找到了!这截波纹管是当年给核反应堆做的备件,柔韧性一流!”
克劳斯和皮埃尔等人,像一群误入原始部落的现代人,瞠目结舌。
他们看着这群东方老人,兴高采烈地从一堆废铜烂铁里刨出各种奇形怪状的零件,
然后像孩子一样为一根成色不错的旧铜管争得面红耳赤。
“上帝啊,”皮埃尔压低声音对赫尔曼说,
“他们是在组装一台机器,还是在搞什么后现代主义的行为艺术?”
“我感觉他们随时会从那堆废铁里,掏出一个能吹的萨克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