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 包里的鱼(1 / 2)

自那晚被“金刹车”训诫之后,李麦像一只被踩了触角的蚂蚁,在父亲的目光所及之处,变得异常乖巧。他跟着去地里转悠,看那黄澄澄的麦海,听父亲和几个老把式估算着产量,商量着收割机的调度。他甚至主动拿抹布,去擦了擦那台“东方红”拖拉机驾驶室玻璃上的灰尘。

可他的心,却像那片麦海底下躁动的根须,在无人看见的泥土里,向着一个方向悄悄蔓延。

父亲越是把“西头张家”说得像瘟疫,那个叫野萍的影子,在他脑子里就越是清晰。不是那种温婉的、模糊的想念,而是一种尖锐的、带着刺痛的好奇。他想知道,那股“邪风”到底是怎么刮的。

机会在一个傍晚降临。老支书去乡里开夏收工作会,母亲去邻村走亲戚。暮色四合,村子里炊烟袅袅,弥漫着柴火和熬棒子面粥的熟悉气味。李麦鬼使神差地溜进厨房,从笼屉里抓起两个还温软的白面馍馍——那是家里难得的好吃食,平常他都舍不得大口吃。他用一块洗得发白的旧手帕,仔细地将馍馍包好,揣进怀里,那颗心擂鼓一样敲着他的肋骨。

他绕开大路,沿着长满车前草和蒺藜的渠埂,向着村西头走去。越往西,房屋越稀疏,土墙也愈发破败。空气里那股子柴火粥饭的气味淡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水塘边特有的、微腥的潮气。

他知道张寡妇家就在那个快干涸的大水塘边上。隔着几十步远,他停住了。那三间低矮的土坯房,像趴在地上的老人,房顶上苦的茅草已经发黑,墙壁裂着大口子。院子里静悄悄的,没有鸡鸭,只有几丛野蓖麻在晚风里摇晃。

他正犹豫着,不知该如何现身,水塘边却传来了动静。

野萍正蹲在水塘边的石板上,用力搓洗着什么。她背对着他,身子有节奏地一起一伏,结实的手臂在渐暗的天光里划动着。水声哗哗,偶尔夹杂着几声青蛙有气无力的鸣叫。

李麦深吸一口气,走了过去。脚步声惊动了她。

野萍猛地回过头,湿漉漉的手撑在膝盖上,眼神依旧是那种带着警惕的打量。看清是他,她没说话,只是眉毛微微挑了一下,像是在问:“你来干啥?”

李麦觉得脸上发烧,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那个手帕包,递过去,舌头像打了结。“……给,给你。”

野萍没接,目光落在那方洗得干净的手帕上,又移到他脸上,那眼神像是在研判一件稀奇物事。“啥东西?”

“馍……白面的。”李麦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