木杠子挥舞起来,带着风声。周建国一个文弱书生,哪里是这几个整天干农活的壮劳力的对手,几乎是一个照面就被窦宝柱一拳砸在脸上,眼镜飞了出去,碎裂声清脆刺耳。他惨叫一声,鼻血瞬间涌了出来。
另外两人围住他,拳脚像雨点般落下。
“别打了!你们别打了!”赵红梅尖叫着,想冲上去阻拦,却被另一个堂弟粗暴地推开,踉跄着摔在地上,手掌和膝盖被尖锐的碎砖硌破,火辣辣地疼。
她看着周建国在地上蜷缩着,抱着头,毫无还手之力,鲜血从他指缝间渗出。那一刻,巨大的恐惧和绝望攫住了她。私奔的浪漫幻想在粗暴的拳头下碎成了齑粉。
“别打了!窦宝柱!我叫你别打了!”她像疯了一样爬起来,不顾一切地冲向窦宝柱,用尽全身力气撕扯他、捶打他厚重的后背,“我跟你回去!我跟你回去还不行吗!别打了!!”
她的哭喊声在空旷的砖窑前回荡,凄厉而绝望。
窦宝柱挥向周建国的拳头停在了半空。
他喘着粗气,猛地转过身,一把抓住赵红梅胡乱捶打的手腕,抓得死死的,像铁钳一样。他低头看着她,看着她满脸的泪水,看着她眼中的恐惧和崩溃,还有那为了护着另一个男人而迸发出的、让他心碎的疯狂。
他死死地盯着她,胸膛剧烈起伏,呼出的白气喷在她脸上。他脸上的肌肉扭曲着,愤怒、痛苦、不甘、还有一种更深沉的、难以言喻的情绪在激烈交战。
时间仿佛凝固了。
那几个堂弟也停了手,看着他们。
周建国瘫在地上,微弱地呻吟着。
良久,窦宝柱喉咙里发出一种类似呜咽的、压抑的声音。他抓着赵红梅手腕的力量,一点点松开。
他往后退了一步,又一步。目光从赵红梅脸上,移到地上狼狈不堪的周建国身上,再移回赵红梅决绝而泪湿的脸。
他脸上的凶狠和愤怒,像潮水般退去,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和一种近乎荒凉的平静。
“……你走吧。”
他哑声说,声音干涩得像磨砂纸。
所有人都愣住了,包括他那几个堂弟。
窦宝柱不再看任何人,他转过身,对着他那几个目瞪口呆的堂兄弟,低吼了一声:“走!”
说完,他头也不回,迈着沉重的步子,一步一步,走向来时的那片荒地。他的背影在渐亮的晨光中,显得异常高大,也异常孤独,像一座被骤然抽去基石的山,缓慢而坚定地走向崩塌,融入那片青灰色的黎明。
那几个堂弟面面相觑,最终也只能狠狠瞪了地上的周建国一眼,悻悻地扔掉手里的木杠子,追着宝柱去了。
砖窑前,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,和赵红梅压抑不住的、劫后余生般的啜泣。
天,彻底亮了。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,照在冰冷的碎砖和瓦砾上,也照在周建国脸上蜿蜒的血迹,和赵红梅茫然无措的泪脸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