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井边闲话(1 / 2)

窦家的彩礼是晌午过后送到的。

不是传统的三金五银、绫罗绸缎,而是一台十四英寸的“北京”牌彩色电视机。这玩意儿被窦老栓和他兄弟小心翼翼地从拖拉机上抬下来,蒙着一块红丝绒布,像请回来一尊神像,瞬间把赵家那三间破旧的土坯房照得蓬荜生辉。

消息像长了翅膀,扑棱棱飞遍了整个赵家庄。不到一袋烟的功夫,赵家院外围满了看热闹的婆娘、孩子和光膀子的老汉。孩子们挤在前面,踮着脚想瞅瞅那“里面能出人儿”的黑匣子;婆娘们则交头接耳,声音不高不低,恰好能让院里的人听见。

“了不得!窦老栓这回可真下了血本了!”

“可不是嘛,彩电!咱村头一份儿!支书家那还是黑白的呢!”

“红梅这丫头,真是掉进福窝里了!宝柱那孩子,老实巴交,知道疼人……”

“嘁,老实?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!要不是他爹窦老栓能折腾,他家能起那五间大瓦房?”

“话不能这么说,男人老实才可靠哩!你看那能说会道的,像周……”

话头在这里猛地刹住,说话那婆娘自知失言,赶紧捂了嘴,四下瞅瞅,另起了话头:“还是红梅有本事,能降得住!往后窦家的家当,还不都是她说了算?”

院里的赵红梅,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悲。她帮着母亲王秀芹把窦家来的人送走,然后“哐当”一声关上了院门,把那些探究的、羡慕的、嫉妒的目光统统挡在了外面。她走到那台电视机前,伸手掀开了红丝绒布。黑色的屏幕像一只冰冷的独眼,漠然地回望着她。她伸出手指,摸了摸屏幕上积落的一点灰尘,指尖传来一股凉意,直透心底。

这东西,像一口华丽的棺材,把她最后那点扑腾的心气儿,都给钉死了。

**井台边,永远是村里的新闻中心和谣言发酵池。**

第二天清晨,天刚麻麻亮,女人们便端着装满脏衣服的搪瓷盆,提着棒槌,陆陆续续聚到了村中央的老井边。井口的青石栏被磨得油光水滑,井深不见底,泛着一股阴凉潮湿的气味。

“看见没?昨儿个窦家那彩电!”快嘴李婶第一个打开了话匣子,手里的棒槌“砰砰”地砸在湿衣服上,水花四溅。

“咋没看见?好家伙,那么大个家伙事!得花好几百吧?”另一个女人接话,语气里满是惊叹。

“何止!我听说,还得要票呢!窦老栓肯定是托了县里的关系!”

“红梅这回可真是……啧啧,她娘‘老棉花’总算能松口气了,守了这么多年寡,把闺女拉扯大,不容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