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 柴房婚誓(1 / 2)

日子像村边小河的水,表面平静地流淌,底下却暗涌丛生。王凤萍在耿家南屋住下,转眼就个把月了。她把自己活成了一根楔子,稳稳地钉进了这个原本只有父子俩的家里,也钉进了耿家庄不少人茶余饭后的闲话里。

她依旧勤快,院里院外收拾得利落,灶上的活儿也越发得心应手,甚至摸索着用耿老顺偶尔从公社带回的一点猪肉膘炼了油,炒出的野菜都带着荤腥的香,勾得耿雷吃饭时头埋得更低。可耿老顺心里的那杆秤,却越来越斜了。

他注意到儿子耿雷的变化。那小子以前回家,像头卸了套的骡子,蔫头耷脑。现在,人还没进院,那脚步声就透着轻快,眼神总不由自主地往南屋那边瞟。吃饭时,会偷偷把肉片子拨到王凤萍的碗边;挑水时,会抢着把她刚拿起的扁担接过去。那点心思,像揣在怀里的活鱼,扑腾得谁都看得见。

村里也开始有了风言风语。说耿老顺家养了个“河南梆子”,把他儿子的魂儿都勾走了;说那王凤萍来历不明,指不定身上背着什么事儿;更有那好事的老光棍,咂着嘴议论南屋那女人鼓胀的胸脯和圆滚滚的屁股,说耿家小子有艳福。

这些话,像麦芒一样扎在耿老顺的背上。他是个要脸面的人,更是个精于算计的会计。他不能让一个逃荒来的女人,败坏了耿家的名声,更不能让她糊里糊涂就把自己唯一的儿子拐带走。

矛盾在一个闷热的傍晚爆发了。

起因是耿雷从农机站回来,神秘兮兮地从兜里掏出一块用油纸包着的东西,塞给正在喂鸡的王凤萍。是一块红白相间的香皂,带着一股廉价的、刺鼻的花香。这在当时的农村,可是稀罕物。

“给……你洗洗,去味儿。”耿雷吭哧着说,脸涨得通红。他本意是好心,觉得王凤萍干活多,汗味重,这香皂能让她舒服点。

王凤萍愣了一下,接过香皂,那浓郁的香气让她有些不适,但她还是低声道了谢。

恰巧耿老顺从外面回来,一眼就瞥见了那块香皂,再看到儿子那副殷勤又窘迫的样子,积压多日的火气“噌”地就顶到了脑门。

“哪儿来的?”他沉着脸问耿雷。

“用……用攒的工分在供销社换的。”耿雷有些心虚。

“工分?老子让你攒着娶媳妇盖房子的工分,你就换这玩意儿给个外人?”耿老顺的声音陡然拔高,像钝刀割在砂纸上,“她是给你吃了迷魂药了还是咋的?一个走江湖卖唱的,你也当真?”

“爹!”耿雷梗着脖子,脸憋得通红,“凤萍她不是……”

“不是什么?”耿老顺猛地一挥手,烟袋锅差点戳到耿雷脸上,“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!魂儿都没了!这家里还能容得下你吗?啊?”

王凤萍站在一旁,手里紧紧攥着那块香皂,指节泛白。她没有像寻常村妇那样哭闹辩解,只是挺直了脊梁,看着暴怒的耿老顺和急赤白脸的耿雷。那双惯常燃着火苗的眼睛,此刻沉静得像两口深井,看不出喜怒。

争吵声引来了左邻右舍探头探脑。耿老顺觉得脸上挂不住,更是气不打一处来,指着南屋对王凤萍吼道:“你!收拾你的东西,明天就给我走人!我们耿家庙小,容不下你这尊大佛!”

这话像一盆冰水,浇在了耿雷头上,也浇在了王凤萍心上。

夜色深沉,耿家堂屋里,油灯如豆。气氛僵得能拧出水来。耿老顺蹲在门槛上,吧嗒吧嗒地抽烟,烟雾浓得化不开。耿雷像根柱子似的杵在屋子中央,胸口剧烈起伏。

王凤萍没有躲在南屋,她走了进来,就站在那昏黄的光晕里,面向耿老顺。她没有看耿雷,只是平静地开口,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奇异的、说书人特有的韵律和穿透力,一下子压过了耿老顺粗重的喘息。

“老伯,”她开口,不再叫“老会计”或者别的,“俺知道,俺一个外乡逃荒的,没根没底,留在您家,是给您添了麻烦,惹了闲话。”

耿老顺哼了一声,没接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