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抬眼,目光清澈地看着赵凯,一字一句地说:“我们之间,不是能不能重新开始的问题,是路已经走岔了。你有你的路要走,不管是阳关道还是独木桥,都与我无关。而我,只想守好我的‘颐园’,守好安安,过好我自己的日子。”
赵凯愣住了,他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他预想过林知意的拒绝,或许是愤怒的,或许是冷漠的,却从没想过会是这样—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情,坚定得像在守护自己的信仰。他忽然明白,林知意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需要他庇护的女人了,她在他看不见的日子里,已经长出了自己的铠甲,找到了自己的根。他那些所谓的“道歉”和“回归”,在她真正的成长面前,显得如此可笑和苍白。
他低下头,看着那杯已经凉了的清水,水面映着他狼狈的倒影。他沉默了很久,终于站起身,脚步有些踉跄地朝着门口走去。走到门口时,他停顿了一下,似乎想回头,却最终还是没有,只是拉开门,消失在了阳光里。
林知意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,心里没有丝毫波澜,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。她守住了自己的边界,没有因为一时的软弱,或者所谓的“为了孩子”,而回到那个让她迷失的过去。这条独立的路上,她拒绝了一条看似可以回头的“捷径”,却离真正的自己,更近了一步。
她转身,刚想回到茶台旁,就看到沈墨站在门口,手里拿着一个棕色的布包,显然是刚进来。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,带着一丝温和的关切,却没有多问——他显然看到了刚才的一幕,也看到了赵凯离去时的狼狈,却没有探听隐私的好奇,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,像一道安静的风景。
林知意定了定神,走过去,像往常一样问:“今天想喝点什么茶?”
“熟普吧,”沈墨笑了笑,走到他常坐的靠窗位置坐下,“最近天气有点凉,喝熟普暖身子。”
林知意点了点头,转身去准备茶具。她拿出那饼存放了五年的熟普,茶饼上已经有了淡淡的陈香。她用茶针小心地撬着茶叶,动作依旧沉稳。沈墨坐在对面,看着她熟练地温杯、投茶、注水,没有说话,只是安静地等待。
茶汤很快就泡好了,红浓明亮的茶汤倒入品茗杯,带着一股醇厚的枣香。林知意把茶杯推到沈墨面前,他端起来,轻轻抿了一口,然后放下杯子,状似无意地提起:“我最近接了个新项目,是修复近郊的一座老旧书院。那书院有些年头了,以前是文人读书的地方,现在有些破败,需要重新修缮。”
林知意注水的手微微一顿,抬头看向他。
“那书院的环境很清幽,”沈墨继续说,眼神里带着一丝向往,“后院有一口古井,据说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了,水质清冽甘甜,当地的老人说,用那井水泡茶,能把茶的香味都引出来。”他看着林知意,声音平缓而真诚,“下次我去勘查的时候,可以带一点你这里的茶,试试用那井水冲泡,说不定能尝出不一样的味道。”
林知意的心里,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,泛起一圈温柔的涟漪。他的邀请自然而不刻意,没有丝毫的勉强,更像是朋友之间分享共同爱好的提议。他看到了她刚才的窘迫,却没有追问,只是用这样一种温和的方式,转移了她的注意力,也表达了对她的认可——不是认可她是“安安的妈妈”,也不是认可她是“前赵太太”,而是认可她这个“懂茶的林知意”。
她看着沈墨眼中坦诚的欣赏,那目光清澈而温暖,没有杂质,也没有算计。她忽然觉得,有些相遇,就像茶遇到好水,自然而和谐,不需要刻意的迎合,也不需要勉强的改变。
她微微一笑,拿起茶壶,为他续上一杯茶,茶汤依旧红浓:“好啊,”她轻声应道,声音里带着一丝轻快,像是在期待一个自然而然到来的明天,“我也想尝尝,用古井水泡出来的茶,是什么味道。”
沈墨听到她的回答,眼里露出一丝明亮的笑意,然后端起茶杯,又喝了一口茶,目光落在窗外的竹林上,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。
窗外的阳光依旧温暖,竹影在地上轻轻摇曳,像跳动的音符。“颐园”里,茶香氤氲,枣香、陈香混合在一起,透着一股安稳的气息。林知意坐在茶桌前,看着对面安静品茶的沈墨,看着店内悠闲的客人,忽然觉得,她的根,已经在这片自己亲手开垦的土壤里,扎得越来越深了。
以前的她,像一株依附大树的藤蔓,没有自己的方向;现在的她,像一棵扎根土壤的竹子,虽然不粗壮,却能迎着风,稳稳地站着,长出自己的枝叶。而未来,或许会有更多的阳光,更多的雨露,还有更多像沈墨这样的朋友,陪着她一起,把“颐园”的故事,继续写下去。
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,茶汤的香气在空气中慢慢散开,一个新的故事,正随着这醇厚的茶汤,缓缓展开它温柔的脉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