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种生活,剥离了情感和尊严,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。珍茜渐渐学会了戴上面具生活。她可以对着厌恶的人露出甜美的微笑,可以在觥筹交错间说着言不由衷的奉承话,可以在夜深人静时,将那个真实的、充满痛苦和羞耻的慕珍茜深深埋藏起来。
她甚至开始用一种扭曲的逻辑来说服自己:看,至少在这里,你是“安全”的,有“秩序”的。比起在“碧波园”可能遇到的骚扰,这里至少表面光鲜,报酬丰厚。
她偶尔会听到一些关于其他女孩的更悲惨的遭遇:被玩腻后像垃圾一样丢弃的,染上不良嗜好毁掉一生的,甚至莫名消失的……这些消息让她不寒而栗,也更加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与陆先生之间这种脆弱而扭曲的关系。他是她在这个黑暗森林里暂时的保护伞。
一天晚上,陆先生喝得有点多,靠在会所套房的沙发上,难得地显露出一丝疲惫。珍茜按照惯例,跪坐在沙发边的地毯上,为他轻轻按摩太阳穴。这是她从“碧波园”带出来的唯一“手艺”,此刻却成了她取悦他的工具。
闭着眼的陆先生忽然开口,声音有些含糊:“珍茜,你跟她们不一样……”
珍茜的心漏跳了一拍,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。
“你身上……还有那么点……干净的东西。”他嗤笑一声,不知是自嘲还是讽刺,“可惜了……”
这句话,像一根细小的针,猝不及防地刺破了珍茜用麻木和虚伪筑起的硬壳。一股尖锐的酸楚猛地涌上鼻腔,她拼命忍住才没让眼泪掉下来。干净?还有什么东西是干净的呢?连她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。
那是一位常来会所,但似乎与这里纸醉金迷的氛围格格不入的客人。他姓程,约莫四十岁年纪,气质沉静儒雅,不像生意人,倒像是一位学者或艺术家。他很少参与牌局和喧闹,通常只是独自坐在吧台角落,点一杯单一麦芽威士忌,安静地看书,或者看着窗外城市的夜景。
有一次,珍茜被安排去给程先生所在的卡座送酒。她像往常一样,低着头,摆好酒杯,准备悄无声息地退下。程先生却忽然抬起头,目光温和地看向她,轻声说了句:“谢谢。”
很普通的两个字,但从他口中说出来,却带着一种罕见的真诚和尊重。那目光里没有常见的欲望、审视或轻蔑,只有一种平静的、仿佛能洞悉一切的澄澈。
珍茜愣了一下,下意识地回了一句“不客气”,便匆匆离开。但那个眼神,却像一粒投入死水微澜的石子,在她心中漾开了一圈小小的涟漪。
后来,她又遇到过几次程先生。他从未点过她作陪,甚至很少与她交谈,但偶尔的目光交汇,他总会微微颔首,露出一个极淡的、友善的笑容。在那个充满虚假逢迎的环境里,这种不带任何目的的善意,显得如此珍贵而奇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