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 代价(1 / 2)

雨水沿着屋檐滴落,敲打着楼下锈迹斑斑的雨棚,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声响。慕珍茜蜷缩在出租屋冰冷的木板床上,窗外的路灯透过湿漉漉的玻璃,在她脸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影。那个厚厚的信封,此刻就藏在枕头底下,像一块灼热的炭,烫得她无法安眠。

她终究还是把那一叠钱,连同自己所有的积蓄,一起寄回了老家。在汇款单上写下金额的那一刻,她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笔。五万八千元。这串数字仿佛带着血腥气,是她用某种无法言说的代价换来的。父亲的电话很快追了过来,声音里是如释重负的哽咽和难以置信的惊喜:“茜儿!钱收到了!真是……真是救了命了!你哪来这么多钱?你在城里做什么工作?可别是……”

“爸!”珍茜急切地打断父亲,声音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尖利,“我……我最近业绩好,老板给发了奖金,又……又跟几个姐妹借了点。你放心,是正经来路,你赶紧给妈安排手术,别耽误了!”她编织着漏洞百出的谎言,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自己的良心上。

挂了电话,巨大的空虚和负罪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。她成功了,她挽救了母亲的生命,解决了家庭的危机。可为什么,她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喜悦,只有一种坠入冰窟般的寒冷?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,那里空空如也,就像她此刻的心。

接下来的日子,慕珍茜仿佛分裂成了两个人。白天,她依旧是“碧波园”那个手法娴熟、笑容温顺的88号技师。她强迫自己忘记那个雨夜,忘记那个信封,更加卖力地工作,试图用疲惫麻痹自己。她对红姐更加顺从,对客人的要求(只要不过分)更加有求必应。她甚至开始学着春桃和其他姐妹的样子,小心翼翼地打扮自己,用廉价的化妆品遮盖眼底的青黑和日渐增加的憔悴。

她告诉自己:这只是权宜之计。她拼命地给自己心理暗示——她和那些彻底堕落的姐妹不一样,她只是暂时地、迫不得已地利用了规则。她的心还是干净的,她依然爱着张志远,等母亲的病好了,等家里渡过这个难关,她就立刻抽身,回到原来那种清贫却踏实的生活里去。

这种自我安慰,成了她在这个泥潭中继续下沉时,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。她开始有意识地疏远小芳,更避免与张志远单独相处。每当张志远用那双依旧清澈、充满关切的眼睛望着她,问她是不是太累了、钱够不够用时,她都心如刀绞,只能借口工作忙,匆匆避开。

她像一只鸵鸟,把头埋进沙子里,以为看不见,那些肮脏的交易和逐渐扭曲的价值观就不存在。

然而,陆先生的出现,却一次次地将她从自欺欺人的幻梦中敲醒。他似乎对她产生了某种兴趣,来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。他并不像其他一些客人那样毛手毛脚、言语粗俗,他总是很安静,出手阔绰,有时会漫不经心地问起她的家乡,她的生活,眼神却锐利得像鹰,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伪装。

一次,服务结束后,他没有立刻离开,而是靠在椅背上,点燃一支烟,淡淡地说:“你似乎很需要钱。”

珍茜的心猛地一缩,低着头,不敢看他。

“每个人都需要钱。”他吐出一口烟圈,声音平静无波,“但赚钱的方式有很多种。把自己困在这里,一天按十双脚,又能赚到多少?”

珍茜沉默着,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。

“你很年轻,也很……特别。”陆先生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,“有时候,选择比努力更重要。跟在我身边,比你在这里辛苦十年挣得都多。”